第2章 褚使要劫狱
褚骄阳抬起头,撩开眼帘,云行那冷贵的眉眼,及左眉中若隐若现的一颗小痣,皆毫不留情的闯入了她的眼中。
这人,一如三年前,她在京都校武场初见时那般的风光霁月。
只是此时,这双眉目间泛着薄薄难舒之意,刺得褚骄阳心口生疼。
发觉自己看得时间有点久,褚骄阳别过眼帘,“金千千率众劫持朝廷命官,按大魏律应押送至京都大理寺受审。”
“但此人从未祸乱百姓,在数次与北金人的交锋中,率众协助北大营将士保护百姓,恳请云御史念及其初犯,从轻发落。”
云行依旧是俯身的姿势,双目微眯的盯着褚骄阳,声音又低沉了些许,“第一次?”
“真是第一次,您这张脸,哪个姑娘能不喜欢。我也是把持不住,才下的手。”
金千千急忙下马,扑腾跪下后,飞快的辩解道:“堂没拜,酒没喝,您也离开了,也算不上被迫成亲。”
褚骄阳瞪了眼金千千这个搅屎棍,低声道:“不是。”
是见色起意后的蓄意图谋!
“出太阳,你……我……我哪有!”金千千指着褚骄阳,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样落井下石,还是好姐妹吗?
云行坐直身子,余光扫过金千千,“既然褚使为你求情,便收监五日,以儆效尤,如有再犯,褚使就用手中的望舒剑,把这二龙山寨平了吧。”
除了褚骄阳外,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云行对此事会这般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目送云行离开,褚骄阳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抖净军服衣摆上的灰,踢了脚杵在一旁的金千千,“走吧,请你吃饭去。”
“正好,我也饿了。”金千千大大咧咧的将胳膊搭在褚骄阳肩上,“九香居怎么样?”
“我穷,只能请你吃封州府大狱的饭。”
说完,褚骄阳抓着金千千的肩,将人扔到马上,随后自己也上了马,快马加鞭前往封州大狱。
到了狱中,亲自给金千千办完收押手续,又去给她拿了套干净的被褥送进来。
金千千一只手拎着褚骄阳给她带的鸡腿,另一只手不老实的怼着她的肩膀,仍不死心的追问着:
“哎,你真的嫁过人啊?”
来大狱的路上,她就变着法得套褚骄阳的话,结果除了冷眼,别的啥也没得到。
可是,不问明白,这心痒痒的,让她觉得鸡腿都不香了。
撇了眼满嘴流油的金千千,褚骄阳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高估了她的脑袋。
能让毫无武功的云行轻松离开二龙山,这金千千的脑袋里,大概装的是四六不着调的野草。
褚骄阳不愿再和金千千废话,将手中的马鞭狠狠的在衣摆上敲了敲后,转身往外走。
“我和你有仇啊!我吃烧鸡,你给我添灰!”金千千急忙将鸡腿护在怀里,哀嚎道。
“你随意抢男人成亲是,不就是在和我结仇吗,忘了褚爷我是干什么的吗?”
打了个响亮的口哨,褚骄阳吊儿郎当的高声笑道:“好好反省,五天后褚爷我来给你洗尘。”
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大牢门口走去,只是人还没出去,大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褚使,云御史和刘守君在州府等您过去。”来人是封州府衙的曹文书。
“刘老爹忘了,我从不赴宴的。”
褚骄阳自从入了封州,不论宴席大小,不论宴请何人,她都以自己是女子为由,概不赴宴。
如今宴请的人是云行,她更不会往近前凑了。
“守郡替褚使解释过了,可是云御史说:同朝为官,不必忌讳男女,所以命属下请您过去。”
“不去。”
避之不及的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去。
越过曹文书,指尖转着马鞭,吹着调皮的口哨,褚骄阳抬脚拔开了大牢的门。
大门打开,灼眼的阳光撒了进来。
褚骄阳口中的哨声消失了,手指上那转得翻飞的马鞭,被一只素白的大手捞走了。
“褚使当真不去?”
看着把玩着自己马鞭的云行,褚骄阳下意识的伸手把军服的衣摆扯了扯,努力正声解释着:
“御史初入封州,所有不知。封州的矿它非同寻常,一刻也离不得下官,所以下官得马上回去。”
云行冷眼看着褚骄阳:“褚使继续说。”
想起路上,金千千叨叨自己面对云行时,太过怂蛋的话,褚骄阳凤目微露狠色。
“当年工部崔尚书定矿时,说此矿甚凶。要是没有下官这种双手沾满血腥,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煞人镇着,会日日有血光之灾。”
褚骄阳眼中擒着无所谓的笑,撇了眼自己的手心,故意把血腥、尸山血海几个字咬得很重。
当年在京都,她可是把云行孤冷洁癖到家人都生厌的性子,打听了个十足。
瞥见云行按着马鞭的拇指微微泛白,褚骄阳的心不由得跟着抽了一下。
明知他不喜,自己还这样恶心他。
“褚使继续说。”
想着早点摆脱云行,褚骄阳心一横。
“这两日下官忙于军务,矿上去的少。矿道内就日日有缺胳膊少腿的死尸。现在天正热,死尸腐烂的快,不及时清理,实在恶臭逼人,无法开矿。”
一想到那个画面,褚骄阳自己都不由的裂了下嘴。
云行嘴角微翘,但眼中冷意仍未减,“褚使继续。”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个道理,作为在沙场上斩敌无数的将军,褚骄阳自然是领悟得很透彻。
既然恶心的话已经说道这个程度,就没有什么好退缩的了。
“下官去接御史前,正好刚清理完一部分腐尸。”故意把手放在望舒剑柄上,褚骄阳继续说道:“走的着急,手还没来得及洗。”
“然后呢?”
云行忽得提步欺近褚骄阳。
褚骄阳下意识忙往后退,想要拉开自己与云行的距离。
随即惊觉此举不妥,就硬生生的将脚给稳住了。
“下官想就这手,先把矿上的腐尸搬完,再赴宴。圣人重视这矿,矿上的事,下官一刻也不敢耽误。”
天大地大,只要北金的人不进犯,这矿上的事,就是最大的,谁也别想耽误。
毕竟她还要靠这个矿,和圣人父子换取一点可怜的赏赐呢。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的真诚,褚骄阳破天荒的撩起眼皮,直视云行。
撩起眼皮的瞬间,目光从云行身上划过,褚骄阳惊觉,云行竟换了衣袍。
虽然同是月白色修身窄袖锦袍,但此时他穿的,褚骄阳记的极其清楚。
三年前,她代兄长幽宁二州总团练使褚胜阳入京都述职,在校武场和南疆蛮国大将军王比武时,前来观战的云行,穿的就是这月白行云暗纹锦袍。
只是,今日这挺拔如松的腰间,没了那被她一时兴起,挑落在凤阳枪头的玉佩。
看褚骄阳终于正眼看自己,云行眉尾轻挑,“嗯?”
褚骄阳被云行这没有明确意义的回应,弄得不知所措。
慌神间,她看到云行又往前走了一步,只是这一步,比刚才的要大很多。
眼看着云行的衣袍,马上就和自己的衣摆相接,褚骄阳终是撑不住边后退,边把手心朝外,挡在身前。
“下官身上污秽,沾到御史衣袍上不好。”
云行似是未听到一般,一步步把褚骄阳逼到退无可退的大狱墙根处,才冷笑道:
“衣袍之下又不是没被褚使沾过,衣袍之上,我有何可惧的。”
说完,就抬手去抓褚骄阳的手腕。
褚骄阳习惯使然,直接抽出佩剑,横于身前,“云御史莫要再往前。”
“我偏要呢?”云行又往前逼了一步,“褚使要用成婚信物斩了我?”
剑虽出鞘,但斩云行的这个事,是万万不能的。
无奈且理亏的褚骄阳,在云行面前没办法硬着骨气,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下官不敢斩云御史,但封州大狱的墙,下官还是敢拆的。”
“褚使要劫狱,放走金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