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梅开二度
就在一分钟前，风子轩被大聪明骗进来这间小黑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结果明晃晃的灯光忽然从四面八方照来，亮的他睁不开眼。
风子轩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钟，他看到面前是张桌子，上面摆了套餐具。
鸿门宴？
他的目光扫过碗盘碟勺匙箸……这些物件都很粗糙古朴，似乎是随手磨制出来的，材质也各不相同。
盘子大的像脸盆，碗的尺寸也和小号的盆有点接近，只有筷子和牙签是正常大小。
风子轩一手抓一根筷子，凑在眼前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他的脑海里突然多出一道声音。
“遨游东海，见活木者，以为双箸也。”
这声音古井无波，飘然物外。
风子轩吓了一跳，这年头筷子都成精了？
他赶紧把俩木棍扔回去，打量四周，然而无事发生。
青年眨眨眼睛，觉着挺有意思，既然是整套餐具，他索性一个个都拿起来，于是声音在脑海里响个不停。
“遇妖龟，取其壳，以为碗碟。”
“野蜂肆虐，奚斩焉，以刺为牙签。”
……
风子轩挨个听完，大为震撼，应当是造这些餐具的人留下了讯息，所以自己一拿起来就听到了。
不过这是什么上古大能啊，遨游四海，斩妖除魔，还把人家身上的精华炼成餐具用来吃吃喝喝，好生疯癫。
风子轩放下最后一根牙签，神情恍惚。
然而那声音又传来。“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有天人之相，我这有一套绝世功法，你要是想学……”
声音略一停顿，似乎在思考。“就用筷子敲碗，爬个音阶给小爷听听。”
风子轩愕然，这功法它正经吗，什么人能用筷子敲碗发出哆瑞咪发嗦拉稀？
他撅了撅嘴，举起筷子开始敲碗边，想先看看能敲出来什么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当。”
风子轩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他刚才沿着不同角度不同位置敲了七次，结果声音几乎一样，鬼才能爬出音阶!
却听那声音兀自大笑，快活极了：“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风子轩傻眼了，是不是脑子有泡？
“好！”苍老声音再次传来，“这绝世功法就传于你了。”
面前的餐具各个放出茫茫白光，一个个晶莹剔透，不复之前那股糙劣样子。
风子轩瞪圆了眼睛。
他手里的筷子自己脱落下来，拔地而起，顷刻间长成高耸的巨木。那树直插云霄，树皮刻着一张张人脸，嬉笑怒骂、瞋痴贪疯，没有一个相同。
碗跳到碟子上，翻了个个，变大变圆，显露出遒劲的纹路，一头比房子都大的乌龟虚影缓缓浮现。老乌龟伸出脖子，车轮大小的黑眼珠直勾勾盯着青年，让他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力。
风子轩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之前的房间。四周黑的瘆人，伸手不见五指，他站立在虚空之中，而那些七八层楼高的妖魔在身边不断浮现，泛着滔天血光，低头俯视他。
风子轩浑身战栗，他只觉这些妖魔翻手就能灭杀自己，或许吹口气都能把他轰得连渣都不剩，狌狌的小身板和它们比起来，跟宠物狗差不多。
这些妖魔站在周围八个方位，正好是八大卦相，它们一同诵念。声如洪钟，宛若天雷滚滚。
“乾……坤……”
声音刚一入耳，风子轩只觉得头要炸开了，口鼻淌血，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捣药的研钵一下下锤他脑子。
啊……啊！他使劲捂住耳朵，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宏阔的声音依旧直达灵魂深处，无法抵挡。
“饕……餮……”
风子轩再也支撑不住，他痛得在地上抽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每一道声音都伴随着数不尽的痛楚，从他身体的毛孔中钻进去，犹如钝刀子割肉般，要喝他的血啖他的肉。
“决……”
那声音终于沉寂下去，连起来赫然是乾坤饕餮决五个字。
随着最后一丝声音消散，风子轩直接炸成一团血雾，竟是被活活撑爆了肉身！
血色弥漫，中间残存着一缕弱小的金光，忽明忽暗，如风中残烛。
仔细看去，居然是风子轩兜里的古玉，那玉石悬浮在空中，静静转动。
四周又一次传来妖魔低语，它们低吟浅唱着，抑扬顿挫，带着亘古不灭的永恒气息。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去君恒干，何为四方……”
摇曳的金光犹如被唤醒了，越发明亮。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那金光竟然变大了一分，愈发凝实，妖魔依旧忘我的吟唱着。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金光已经有婴孩般大小，渐渐可以看出胚胎的形状。
八大妖魔的诵念声越来越大，最后响彻天际。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只见那金光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直插云霄，犹如一道飞星，将深邃的黑色虚无一并照亮。
眨眼间，金光消散在天边尽头，只留下长长的尾巴，饶是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也远不及它。
妖魔沉寂，缄口不言。它们神色肃穆，凝望金光离去的方向，弯下硕大的身躯，五体投地，口中呢喃。
“恭送人皇。”
金光的余晖也褪去了，天地间又弥漫起深邃的黑色，妖魔身影渐渐虚幻，一同化作虚无。
……
……
……
风子轩一阵恍惚，他发现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正低头看向两腿之间的书卷，那上面写着：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风子轩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满地打滚，那之后的事情他全然不知。
但他意识到，现在是二十二号晚上九点半，噩梦开始的地方！
几分钟后，赵晓楠就会被吃掉心肝，尸体扔进衣柜，再然后，老保安惨遭毒手，达聪铭救下自己。
眼前的一切都在说明，自己带着未来一天的记忆重生了，他有一个绝境翻盘的机会！
一切归零，从头开始！
“咚！”
风子轩惊得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年级主任赵晓楠俯下身去，从自己两腿之间把书抽走，风子轩沉住气，努力回忆自己当时的行为，尽可能复刻出来。
赵晓楠把封皮扔在桌上，用那本黄帝内经拍了拍自己脑袋。“一会到我办公室来，其他人放学吧，都早点回家啊。”
风子轩在心里一同默念着，字字不差。
她出了门，青年立刻站起来往外冲，差点把椅子带倒，引得其他人一阵瞠目。
他奔出教室，赵晓楠刚走出七八米。风子轩在后面跟着，狌狌不可能在这里动手，一楼都是下晚自习的高三学生，太显眼了。
他低下脑袋，一边思考一边注意赵晓楠的动向。
前面的女人毫无察觉，毕竟学生们穿的都一样，来来往往，还有几个在喊赵老师好。她行至走廊尽头，开始向上爬楼梯。
就是现在！
风子轩甩开大长腿跑过去，他赶到楼梯口，一次越过三级台阶，终于在二层拐角追上了。
他没有多想，直接从身后扑过去，左手捂住口鼻，右手绕过来，把赵晓楠的两只胳膊连同腰肢一起揽住，顺带往墙上一靠，借助体重优势把人死死固定在身下。
风子轩竖着耳朵听，只有一楼学生们的嬉闹声传过来，楼上几层黑着灯，静悄悄的。
赵晓楠在身子底下使劲挣扎，风子轩感到要搂不住了，他低下头在赵晓楠耳边轻语。
“别动，楼上有一只狌狌等着咱们。”
身下的女人停止了挣扎，他尽可能压低声音。
“你别叫，我把你鼻子露出来，明白就点点头。”
赵晓楠用脑袋带着风子轩的大手上下晃了两下，风子轩慢慢抬起拇指和食指，他感觉到热乎的气息喷在自己手上。
“如果你继续往上走会被狌狌盯上，但我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你应该打不过狌狌吧？”风子轩不是很确定赵晓楠的实力，上一次她死在狌狌手里，死相凄惨，似乎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他要确认一下。
果然，赵晓楠缓缓摇了摇头。风子轩明白，现在只能靠守灵人了。
该死的，自己又要和这帮人打交道了吗？
青年有些懊恼，好不容易重生过来，本以为可以摆脱这些荒唐事。
风子轩想了想，自己重生的事不能暴露出来，所以他低声说：“我去按火警警报疏散学生，不能都困在楼里。”
怀里的人点了下头，风子轩立刻松开两只手，转身往楼下跑。
赵晓楠转过身，掏出手机，盯着风子轩的背影，眼神复杂，但她还是轻声说道。
“赵晓楠11209紧急呼叫。”
风子轩感觉自己又一次变成圣母了，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只要远离五层，不去找赵晓楠，狌狌根本不会盯上他。
他说不清是什么驱使着自己在做这些，可能是死里逃生明白了生命的可贵吧。
到了一层，风子轩环顾四周，很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他曲肘砸上去，触发了火警警报。
刺耳的呼啸声响彻在校园里，直接压住所有学生的交谈声。
风子轩在走廊里边跑边吼：“楼上着火了，快跑啊!”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立马就有人跟他一起喊。
“着火了着火了!”
“快跑啊!”
风子轩很满意，他继续向前飞奔，每到一个教室门口就放慢脚步多喊两遍。
不到半分钟，整个一层的学生们都往外冲，让风子轩寸步难行，他觉得差不多了，夹杂在人流中折返。
楼门口，赵晓楠指挥着学生们。
“往学校外面跑!不要挤!不要踩踏!”
保安们倾巢而出，在一旁维持秩序，风子轩匆匆一扫，看见了那个老保安，此时他也卖力的喊着。
风子轩跑到赵晓楠身旁，她冲他点点头，低声说道：“两分钟。”
这时，呛人的气味从顶层的窗户飘来。学生们抬头望去，尖叫声此起彼伏。
滚滚黑烟翻腾着从五楼窗户里涌出，看起来火势极大。
风子轩目瞪口呆，这火是哪来的？他根本没放火啊!
赵晓楠也一脸惊疑的看着他。
“不是我……”风子轩慌忙解释。
消防车的警铃由远及近，赵晓楠连忙带领保安们去校门口组织学生让开道路。
风子轩跟在一群保安后面，找个机会混入学生堆里，那些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根本没注意到风子轩，但他被吵得头都大了。
高三的五个班只有不到两百名学生，乌泱泱乱作一团，他们远远张望教学楼。人群渐渐分成五队，各班班长清点了人数，报给赵晓楠，一个不少。
风子轩松了口气，几百个学生都跑出来了，赵晓楠和老保安也在自己眼前，虽然不知道狌狌在哪，但他真的做到了!
两辆消防车从远处驶来，呼啸着冲进学校，后面还跟着一黑一白两辆依维柯。
风子轩一眼看出这些全是清道夫，包括那俩消防车。因为领头的消防车里跳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就是一身黑衣的大聪明。
黑衣人嗖一下冲进楼里，甚至让人看不清楚动作，若不是风子轩一直盯着，肯定也不会注意到。
清道夫扮作的消防员在楼底下熟练架起云梯，开始喷水灭火，和真正的消防员没什么两样。两辆依维柯径直开到楼后面，风子轩就看不见了。
这火来的甚是诡异，风子轩转念一想，难道是自己救了人，引起的蝴蝶效应？
五层有什么呢？高二教室，办公室……
等等，他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赵晓楠的包还在五楼办公室里，那里面有古玉。
风子轩能活到现在，古玉功不可没，他不禁摸了摸裤兜，硬邦邦的玉石静静躺在里面。
这回轮到他傻眼了，赵晓楠的古玉在自己兜里，那她包里还有没有？
风子轩心急如焚，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看着消防员在远处灭火。
青年捏紧拳，重生过一次后，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风子轩捶胸顿足，他记得那苍老声音还说要传他绝世功法，可是回想了半天，只记得这功法叫乾坤饕餮决，具体怎么用一概不知。
什么狗屁的绝世功法！
什么狗屁的古玉！
有个鸟用啊！
风子轩紧锁眉头，苦苦思考，直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神游太久了，赶紧恢复往常的神色。
扭头一看，原来是死党阮云昊拍的他。
这人一脸激动。
“我看班门口有个疯子一边跑一边喊着火了，跟你挺像的。幸亏咱们都跑出来了，这火真吓人啊！”
“是我。”风子轩承认，不过他挺奇怪的，自己怎么会跟个疯子一样。
不到十分钟，火已经浇灭，袅袅青烟取代了滚滚黑烟。
学生们在校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大部分人的书包还在教室里。
这时一个消防员打扮的清道夫走过来，把赵晓楠的手提包递给她，开始向学生们喊话。
风子轩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死死盯着赵晓楠，只见她不动声色的拿出手提包里的古玉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去。
风子轩再一次迷茫了，怎么可能是两块古玉啊，孰真孰假？
消防员开始喊话，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大家不要慌，都过来听我说！”
他看所有人都望向自己，便继续说道。
“五楼的火已经扑灭，但仍有安全隐患，我们还在进一步排查，大家可以回教室拿东西了，不要往楼上走，不要在学校逗留，十点钟会封锁这里！”
学生们似乎对此很满意，不少人欢呼起来，大喊着消防员牛逼之类的话，一窝蜂似的回教室收拾东西去了。
风子轩和阮云昊搭伴往里走，他特意在楼前转了个弯，想看看清道夫有没有除掉那头狌狌。
然而楼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青年这才想起来，清道夫里有专门负责释放结界的人，自己肯定看不见。
片刻，两人收拾好书包，又随着人潮涌出校门。
十点一刻，风子轩和阮云昊在平乐小区里分开，互道晚安，向各自家走去。
风子轩快活的很，虽然古玉和重生的事都很让他糟心，不过赵晓楠和老保安的命是真的救下来了，他感觉没什么是比命更重要的。
青年一边得意的笑着，一边哼起小曲儿，出了电梯，打开房门，把包扔到玄关处。
风子轩按开灯，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客厅的沙发椅上坐着个女人，穿着休闲西服，目光冷冷。另一个黑衣人抱着刀，斜靠在卧室门前，一半身子隐入阴影，杀意十足。
风子轩的冷汗出来了，他叫苦不迭，自己怎么解释之前发生的事，难道说他重生了吗？以大聪明的杀胚性格，恐怕会直接拔刀把他砍成两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