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洼与蛙

洼是蛙的家。

(一)

柳村村东头有一汪池塘，有两平米多。

距离池塘二十几米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洼。

有五个青蛙那么宽，那么长。

青蛙就出生在这小小的水洼里。

水洼是青蛙的故乡，而池塘是青蛙的远方。

（二）

青蛙的妈妈死在了印刷厂建成后的一个月。

应征乡村振兴的战略要求，柳村决定在池塘旁边建一个印刷厂，以增加村民资金收入，提高村民生活水平。

印刷厂泄露在外的油墨被青蛙妈妈误食，刚刚成年的青蛙看着妈妈慢慢地倒在了水洼里，毫无声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蛙妈妈的尸体渐渐陷入了水洼底下的淤泥里，而青蛙的心也沉没在了水洼深处。

它开始畏惧自己年幼时的梦想——到远方去生活。

它哪里都不敢去了，哪怕是仅仅距水洼二十几米处的池塘。

白天，它隐藏在水洼附近的草丛里，听着印刷厂中嗡嗡的机器声入睡。

夜晚，它漂浮在水洼深处的水草中，看着印刷厂里忙碌的村民们解闷。

它想，它会一生呆在水洼里，直到死去。

（三）

但年轻的青蛙是耐不住寂寞与无聊的。

夏夜，青蛙窝在草丛里，“呱呱呱”地歌唱着，以此来吸引池塘里的雌青蛙。

可无论它如何搔首弄姿，始终都无蛙应答。

青蛙疑惑极了：妈妈曾经说的那些可爱雌青蛙去哪里了？

去了哪里呢？

夏雨，一滴一滴落下，就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因为雨声，愈加烦躁的青蛙决定出趟远门，瞧瞧那些可爱的雌青蛙在干什么。

它蹦蹦跳跳，到了池塘。

池塘安静极了，只有阵阵晚风吹过，而池塘并没有因为青蛙的到来掀起一丝波澜。

青蛙着急地叫着，渴望有蛙应答。

“呱呱呱……”

但依旧只有晚风拂过草丛的沙沙声和青蛙孤寂的独唱了。

青蛙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它们了吧。

可好歹“呱”一声尊重一下它啊。

青蛙正想着，池塘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呱”叫，回应了可怜的它。

青蛙乐呵了一阵，兴冲冲潜入了池塘底下，去寻找自己的真爱。

（四）

池塘深处

枯萎的水草，废弃的纸盒，黑乎乎的油墨，还有一只又一只青蛙同伴的尸体……

这就是池塘深处的世界了。

青蛙呆愣片刻后，一眼就发现了那只回应它的青蛙。

那是只年轻却虚弱的雌青蛙，那只雌青蛙也看到了它，开始急躁地嘶吼着，“呱……呱……”，示意这里危险快离开。

青蛙疑惑的问“呱呱……”，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只雌青蛙虚弱地喘着气，回答着它，“呱……呱……”。

印刷厂建成后，厂里的大家伙整天发出突突突的怪叫声，扰蛙清梦。池塘里的青蛙没有了良好的睡眠环境，捕食也没了力气，整日郁郁寡欢。这还不算什么大问题，印刷厂泄露的污水才是最可怕的。有毒的油墨，印刷剩余的颜料，无法降解的白色塑料覆膜……那些重金属元素也通过污水泄露进池塘里。

渐渐地，青蛙们失去活力，整日瘫在池塘底。有些蛙误食了有毒油墨后死去，有些因为吃了无法降解的塑料导致消化出现问题，最后在绝望的痛苦中去世，也有些在亲蛙们逝世后，极度悲痛，抑郁而亡。

青蛙听了雌青蛙的话，又陷入了昔日丧母的悲痛中。

可眼下容不得它沉浸在沉重的悲恸里，那只残喘待终的雌青蛙已经一命呜呼了。

青蛙来不及思考，用尽力气逃亡似的蹦回了水洼里。

（五）

水洼里

青蛙惴惴不安，无所适从。

它只好整日不休息，睁着那双大眼睛，观察着周围一切潜在的危险。

可这种劳心费力的事情做的时日多了，身体也就遭不住了。

仅仅两周，青蛙已经瘦的皮包骨肉了。

青蛙心想：蛙蛙还没有被毒死，自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遂放弃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做法，决定先潜入洼底美美睡一觉，等睡足了再想个好办法。

于是，说做就做，青蛙迅速蹿入洼底，睡起觉来。

不知过了多久，青蛙在梦里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水洼附近说话，“填了……”，“发展”，“压实了……”。

他们在说什么呢？没人知道。

但清楚了解的是，那只青蛙死在了梦魇里，也死在了水洼的怀抱里。

(六）

我想，青蛙的死亡应该给予我们警示。在乡村建设过程中，我们莫不可脱离实际，急于求成。应始终把乡村生态放在首位，保护好乡村的绿水青山。做到心中有蓝图，脚下有路径。乡村经济不断发展，纯净之土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