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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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崎温泉

纪伊汤崎白沙滩那片沙的美,恰似一匹白丝织成的绸布。那里干净到令人不忍以踩过别处的鞋子、木屐再去玷污。那片沙滩原为海滨浴场,但因沙子太过洁白细腻,总使人感觉赤身行于其上着实难堪。而更使人浮想联翩的则是,若有动人的女子身着泳装走在迷人的白沙滩上,将是一幅多么迷人的画面?我真想看到一回。而我想看到的,并非女人肌肤与户外阳光、海水融为一体的那一刻,而是海上初见日出之时女子迈上迷人的白沙滩那一刻。

我到那里时,正是六月。白沙滩公馆的客房里闷热得使人联想不到正身处海边。月夜之下,沙滩却充满清凉,仿佛一面银色的沙板。甚至,清凉到若是有个浑身漆黑的一寸法师[1]在此行走都不觉奇怪。那样一种夜色,简直使人无法悠然地漫步。

从白沙滩上望见的汤崎温泉夜景,恍然有种从海上望见海角灯光的错觉。那份灯光的颜色,想来着实是种夏夜灯光的颜色。

不忍池

上野国产物品博览会的最后一日,我挤在人流中逛了一回。满目皆是各种全然买不起的奢侈物品,着实使人疲惫。我心想,假使抽奖能中上三百元债券,便可一口气还掉欠款了。至于我最想买的,还是一张不知哪家监狱出品的带着书柜的书桌,价值九十日元。倒也并不觉得监狱里让犯人制作如此奢侈的物品有多奇怪。正因是最后一日,故而许多物品都在甩卖。我正盯着一些便宜到几乎白送的过时的小鸟呢,忽然发觉不知哪里又冒出许多被解雇的女佣正在甩卖,仅限今日。小鸟恰好同她们一样,个个疲惫不堪。

归程时,我从第二会场出来,走过工兵队建造的军桥。不忍池竟是一片如此污浊的泥塘!每回见它,我都惊讶于它的污浊。但若不见,我心中便总觉不忍池清新无比。那是因为,我听说,在夏日破晓时分,此处的荷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朵朵绽放。很早之前,我便想听一听这种声音了。可惜,如今已没有机会在黎明时分跑到池塘畔去。犹记得,读书的时候每晚我都要跑去纳凉。夏夜的观月桥上,但见纳凉的人们排成一行停驻,好似电线上的燕雀。那桥上极少有无风的夜。对于那里,我仅有纳凉的记忆,总感觉观月桥上在东京市内算得上最为凉爽之地了。每晚,我都会身无分文地坐在桥上,望着池塘南面的广告灯。那一年,正是大正博览会开幕。那一年的春天到初夏,我总是跑到池塘南面的九州卖店里品尝长崎的卡斯特拉蛋糕。

由于想起这桩往事,我在看完博览会归来时也买来空也的最中[2]尝了尝,却不似想象中那般美味。

须磨舞子

由于表姐嫁到了须磨,我也去那里玩过一回。那是上高中的时候。虽说是跟表姐夫一道去游泳的,可是同去的狗却一直在海里紧搂住我的肩头不放,因而没能好好游上一回,着实无语。此外,我还想过,若是仗着救生圈,索性游到近海一带,趁着海潮往一之谷[3]方向漂流,不知会怎样?从只能想到这一点来看,须磨似乎也称不上多好的地方。

表姐的婆家以一之谷的大片松林作宅院,彻底粉碎了那个孩时起便在我脑海里的故事—一之谷之战[4]

舞子这里,我以为,委实是一片古松秀美的沙滩。此地海水也着实清冽。要想下水游上一回,似乎有些刺骨。虽值盛夏,漂在海面上的唯有我一个。除了三个身披黑衣的洋尼姑一面静静地走过海滩上的卵石,一面眼望我游泳以外,四下无人。海峡处的水流要比须磨更显湍急。

(1928年7月)

注释:

[1] 日本童话故事中的主角,生下来只有拇指大小。

[2] 一种日式传统甜点,外形像盒子,糯米外皮红豆沙馅,烤制而成。

[3] 日本地名。

[4] 1184年,源义经等人率军在一之谷大败平氏军队。该战役使平家再遭重挫,势力大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