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秋（下）
到了晚上，我上完厕所出来，看见我爸突然呼吸困难了，心律不齐，人一下就不行了。
当时给我吓得有些晕胀，只记得好多医生护士搬了些仪器，我就坐在陪护椅上，看着他们抢救。
过了一会有人问我爸的家属，我举着手就站起来了，那人让我过来签几份字……
再后来，我就只记得我在陪护椅上发呆了。
医院的手术室在特殊的楼层，一般人是不给进的，并且那时的我，恐怕也站不稳了。人一旦情绪失常，就很容易胡思乱想，做出一些不正常的举动。
我走到曾经四处打电话借钱的楼梯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不吵不闹，非常安静。
楼梯间很黑，只有一个头顶的安全通道的告示牌发着绿光。我对面就是一扇窗户，外面的树叶快要伸了进来。它们是黑的，死寂的黑，好像要把我拽出窗外，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的内心看不到一点光亮。
大概过了几十分钟，我平复了一下心境，找到了前台的护士。我的费用还没有交齐，我很害怕这件事的后果。
“你男朋友帮你交过了啊。”护士小姐姐的一句话让我懵弊。
可以这么说，今天我都是在懵弊中度过的。
“男朋友？他是叫金遥吗？”我鼓足勇气提问。
适时的，背后传来一声质问：
“你有男朋友了！？”
·
是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么戏剧性的一幕呢？听我娓娓道来：
老爸送去抢救的时候我吓坏了，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后就去楼梯间了，虽然我不抽烟，但楼梯间确实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然后，任医生下班照常过来慰问我爸，看不见我爸也找不到我，问了隔壁床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于是乎，他就打电话给了小a子，小a子当然火速赶过来了，跟还在病房的任医生碰了面。
任医生知道我进不去手术层，就让a四处找找我，当他走到前台的时候，我就登场啦。
那为什么费用已经交过了呢？嘘，看就完了。
“你有男朋友了！？”
我眼睛哭得通红，有点轻微泛肿，但却怎么也想不到，此时他会出现在这。
“你怎么在这啊？”哭的时候，怎么说话都像在控诉。
“小声点，要闹出去闹。”背后的护士把我们给批了一顿。
然后我们就又到了那层平台上。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直在深呼吸。
“有男朋友了？叫金遥？”他扶着我的肩膀，说话很轻。
“不是，不过他帮我付了医药费。”我轻皱着眉。“你别碰我。”
“那医药费是我付的，怎么变成他的了。”小a子愤愤地说，同时收回了手。
“啊？”我现在已经能正常说话了。“你……今天又回来了？”
“谁付你医药费就能做你男朋友？”他双手抱胸，不过依然走得和我一样慢。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误解我，所以我又想哭了。说话的时候口水都在吹泡泡。
“别哭了，你都道一天歉了，开心点，叔叔肯定没事的。”他突然停下来了，拿出包纸擦了擦我满脸的泪，还脱大衣给我披上。“外面有点冷的，小心着凉。”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泪流满面，碰巧这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
“唐舒？今天钱就能到，你什么时候把卡号给我？还有，你哭了？”金遥的声音在免提作用下传进我俩的耳朵里。
怎么是个人就能听出来我哭了。
“谢谢你，金遥。”说话间我抬头暼了眼小a子的脸色……不太好。“不过钱已经凑齐了，麻烦你了。”
我按了按a的肩膀，示意他站在原地不动，我则跑到角落里听电话。
“哦好……那个……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叮！”一条短信进来。
……
“嗯……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你单身吗？”
“之前闹了点小矛盾，是分手了，不过他现在来找我复合了。”
“那你……还喜欢他？”
“是爱，我一直深爱他。”
蓦然回首，我心中的那个人就在我的面前，我爱的那个人一直在我的心尖。和早上一样的距离，我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也能闻见彼此身上的味道……更能感受到，彼此为对方而心动。
“你吃肉包子了？”我说这体香怎么怪怪的。
“给你带了，吃不吃？”此时，他的声音极具诱惑力。
“不吃，我还要赶着看我爸。”我撇下他，赶紧往住院部跑去。
·
“……任医生，我爸还没回来？”我和小a子一起到了病房门口，但还是没看见我爸。
“没事，正常，手术哪有那么快的。”任医生坐在椅子上看手机。“叔叔的病例我都看过，虽说有点严重，但这家医院很不错的，不用太担心。”
“呼……”电梯人太多，我直接从楼梯口爬上来的，可累死我了。
“你们这是……？”任医生看我穿着小a子的衣服，有点惊讶。
“嗯……我女朋友。”
“谁你女朋友？我什么时候说是你女朋友了？”
“呦，刚刚是谁说的，‘是爱，我一直唔……’”这死男人把手机放在耳边，模仿起来了。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什么都往外说啊。
“呃，OK，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你们俩，复合就行，也不枉我忙前忙后。”任医生站起身来，整整衣服。“那个，我先回去了，希望叔叔早日康复。另外，你们两个得请我吃饭噢，这小子上学的时候就欠我好几顿，毕业之后就没影了……我可都得吃回来……”
目送着任医生离去，我直接就给了旁边的人一记正拳：“你怎么回事，还偷听人家讲电话？”
“我女朋友电话不能听？没天理。”
“喂，重申，我什么时候说做你女朋友了。”
我们俩慢慢坐到床的一侧。
“哦？那你打电话的时候说的什么？”
“别人不行啊，为什么就得是你啊？”
不行，分手之后我先提复合，那多没面子，到时候亲朋好友问起来……反正不能我先提。
“那你还吃不吃包子了？”
“吃！”
“吃了你就……”
“把嘴给我闭上，不就是个包子么，明天还你一百个。”
他把包子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喂给我。
“我又不是没长手，要你喂？”我轻皱着眉头瞪着他。
他也不说话，一直给我喂。
包子记不清有多少，反正没几个，吃完他就喂我喝水，差点把我给呛死。
“咳咳……咳，你谋杀亲夫啊。”
他用手指擦了擦我嘴角的肉汁，放进自己嘴里面。
这点小朋友千万不能学啊，非常不卫生，有很多细菌的。
吃饱喝足后，他轻轻地开口：“你看到短信了？”
“我又不瞎。”诶，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刚刚他发的短信。
我在角落听电话的时候，来了一条短信。这是我第一个手机号，短信的那头，是我第一个添加的联系人，尽管已经沉寂了几年之久。
“我没有女朋友，从分开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从准备结婚开始。”
……
“那……你愿意吗？”
“不行，哪有刚毕业就结婚的。”
“我们……能再试一次吗？”
当初和他表白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跟他说的就是“试”这个字眼。那时候说不合适就分开，结果最后还真分开了。
“不许试！你记住，这次是最后一次，而且是你来找我的。”
“好……”
后来吧，父亲做了两次手术，小a子一直陪着我，度过危险期之后，医生就同意出院了，我爸就回老家静养。
然后我，就正式和他同居了。
不就吃个软饭嘛，多大点事。
同居的房子，我们一直住到了今天。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还会接着住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个小孩玩，反正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