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王朝4:一统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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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泯仇朱鲔献洛阳

此时的洛阳战场上,正是釜战正酣的惊天动地之时,光武大司马吴汉,亲率十一位将军围攻洛阳,他们从光武元年七月至九月,前后三个月不停地攻打,但始终攻打不下。因洛阳是光武帝当年亲自督促筑建的,城墙高厚坚固,加之朱鲔久做战备,城内粮草充足,士气高涨,据城死守。吴汉累月不下,无计可施。

光武帝远在河阳,得知洛阳难下,寝食不安,思索再三,遣使者至洛阳,令岑彭前往招降朱鲔。

岑彭原为王莽政权县吏,曾坚守宛城,直到城中粮尽,才投降更始政权,绿林诸将因而主张杀之泄愤。后被刘縯所救,至今仍对刘秀感恩不尽。

刘縯遇害后,岑彭在朱鲔手下任校尉,曾立过多次战功,被朱鲔荐为淮阳都尉。后辗转为太守韩歆幕宾,曾说服韩歆归附大司马刘秀。

为此,刘秀特派使者前往洛阳,向岑彭宣示诏旨,是瓦解洛阳的高明之举,就连吴汉都钦佩地对诸将说:“主上圣明,更始已败,朱鲔孤守洛阳,军心离散,必有归降之意。岑彭与朱鲔有旧,派他前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岑彭受命后,请吴汉令大兵撤出洛阳之围,独自身着便服来自城下,向城上守兵抱拳道:“请回禀左大司马,故人岑彭前来拜访。”

时辰不大,朱鲔出现在城头,望了一眼城下的岑彭,抱拳回礼道:“君然别来无恙。”

岑彭双手拢拳道:“故人来拜,朱公为何不开城门相迎?”

朱鲔仰天大笑说:“昔日良友,今日说客。更始、光武,各为其主。你让我迎客,还是逐逆?”

岑彭知道朱鲔性情豪爽,处事鲁莽。但在各为其主的大事上,还是经纬分明,小心谨慎的。便用昔日交情,亢声相激道:“故人来拜,此为朱公待客之道么?岑彭一人尚不惧,朱公拥兵数十万,独惧岑彭孤身一人。天下若知,朱公重军何用?”

朱鲔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旷野中回荡,一口豪壮的气势说:“别说你一个君然,就是千万个君然都来,我何惧之?来呀!放下一条绳索,迎接客人上城。”

朱鲔本来就抱着无疑的必死之心,誓与刘秀在战场上了解恩怨的,但岑彭的话却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勾头想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命人从城头上放下一根绳索说:“岑将军,你如果说的是故人相拜的话,那就顺着我这根绳子爬上来,咱们慢慢细谈。可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若是上来后让我发现你是前来为刘秀当说客,可别怪我不客气。如果你刚才是信口胡说,现在赶紧离开还来得及。回去后,咱们摆开战场,兵刃相见吧!”

岑彭也不答话,微笑着从马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城墙根处,抓住绳子就往上爬。当他轻松自如地跳跃着爬有一半时,朱鲔让人松动绳索,把岑彭平安地放回原地,并向他挥挥手,哈哈大笑着冲他说:“好了好了,不要费傻劲了,我相信你岑将军说的是实话。好,你等着,我这就开城门,亲自迎接你这位忘年故交!”

岑彭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回到自己的马前,静候着朱鲔出城迎接。

守门校尉不敢怠慢,慌忙打开了城门,朱鲔亲自出城迎接。岑彭进城,两人再次见礼,执手说笑,二人并肩步入府衙。

朱鲔设宴,款待故人,主、宾饮酒叙旧,说往日故事,谈天下风趣,岑彭借故论天下,他两手一拢,自我谦卑地说:“往昔我执鞭侍从,蒙恩荐拔,常想寻机报答君恩。如今,赤眉已得长安,圣公已败,洛阳孤困,早晚城破,故愿为朱公谋身后之计。”

朱鲔温怒道:“君然果然来做说客。”

岑彭不顾安危,犯颜直言道:“光武受命,平安燕、赵,尽有征冀之地,百姓归心,豪杰云集,亲遣大兵,来攻洛阳。风水轮流转,天下大势,光武当兴。公孤城自守,为谁守?绿林大势已去,不如归降为上。”

朱鲔大怒,按剑而起,手指着岑彭怒吼道:“君然!竟敢来此当说客,陷我于不义,我当即刻斩你!”

岑彭面无惧色,坦然引颈受戮,并一腔真情地说:“我为公之计,不顾个人安危,单身入城,只求志同道合。公若不明大义,不识大势,大可斩岑某,我决无怨言。”

朱鲔怒气全消,深为感动地拉起岑彭的手叹息道:“君然为我,我岂能以怨报德。更始帝无能方有今日的下场,光武勃兴,我亦有归降之心,无奈刘縯被害,我参与谋划,又阻止司隶校尉执节河北,与刘秀结怨至深,自知罪重。不但有国仇,更有家恨,更知道死罪难逃,但我也不指望逃脱死罪。倘若我落到你家皇上手里,会有怎么样的下场?这个我不说恐怕你也能想得出来吧。所以,我宁愿将来洛阳被攻破时痛痛快快地战死,也比让人家用酷刑零刮着强。你知道我的心思就好,还是赶快回去准备吧,大家拼命一场,生逢乱世,横竖都是天命!”

岑彭见他说出了真心话,忧虑自在情理之中。心里顿觉一阵高兴,伸手端起眼前的酒觥一口吞下,哈哈大笑说:“错了,朱将军,我家皇上早就知道了将军的心思,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他心胸宽厚,有豁达之风,圣公出逃尚颁诏赦免,何况你朱公!朱公尚若不放心,我可亲去河阳为公请命。”

朱鲔沉思道:“我姑且信你君然一回,请速去河阳,三日内若请不来刘秀诏命,我便与洛阳共存亡。”

岑彭同意,告辞出城。在城外,岑彭与吴汉简单地说明了劝降的经过,便快马急驰向河阳而去。

此时,光武帝正在河阳巡视,闻听岑彭奏报,朗朗笑道:“朱鲔太小觑朕的胸怀。成就大事者,不计小怨。朕岂敢以私怨而坏国家大事。朱鲔若降,官爵可保,何有诛罪之说?河水在此,决不失言。”当即指河为誓,将所佩玉圭随手摘下,将其中一个祭于水中,并颁诏赦免其罪。岑彭这才放下心来,接过诏书怀里一塞,为防朱鲔出尔反尔,他又要过来刘秀身上的另一个玉佩,急急驰回洛阳。来到城下,一手举着诏书,一手举着玉佩高声喊叫:“朱公请看,这是什么?”

借着阳光的反射,朱鲔眼前一亮,一块玉佩出现在他面前,岑彭满面微笑着说明刘秀誓言。并有意再揉和些许亲情说道:“我临别皇上时,皇上含笑对我说,人脑后没长眼,谁能看透身后事?人非圣贤,谁还能没一点私心?这些都很正常,他能理解。同样都是大丈夫,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相视一笑,恩仇自泯。皇上还说了,若朱将军愿意献出洛阳,不但不计较以前的恩怨,并且官爵还可以保全,仍旧加以重用。皇上怕你不信他的君无戏言,特以把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将其中一个投进河里,对着河神发誓,表示自己绝不失信。朱将军总不会忘记吧,这玉佩应该是一对,现在还剩下这一块,这就是皇上心迹的表达!想必朱将军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含意吧?”

朱鲔仍半信半疑:“你说的可是真话?”

岑彭仰天发誓说:“千真万确,决无戏言!岑某说谎,不得好报!”

此景比情,让朱鲔无话可说,只得开城接诏道:“我愿归降。”

二人就在城外,议定受降之日。

到了受降日,朱鲔换上便装,虽然他满口答应面见光武皇帝刘秀,但在临开城门前,他还是顾虑重重地召集诸将,做了两手准备。自己先独身虎穴探听刘秀口气,若确实是他们所说的实情,他自愿献出洛阳归附光武朝廷,如若有诈,他宁愿掉脑袋也要与刘秀血战到底。

因为他知道,他和刘秀的结怨实在太深,刘秀是不可能轻易原谅自己的,即使他是个胸怀宽广的人,也很难忘却杀兄之仇。

朱鲔再三的对心腹将领们说:“你们坚守洛阳,等待我的消息。有你们把守着城池,刘秀未必敢加害与我。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三日之内,万一我回不来,便是身遭不幸。你们就带领兵马冲出去,投奔御王尹尊,或投向别处的割据势力,和刘秀对抗到底,为我报仇!”

诸将闻言,不知是福是祸,含泪答应。一切布置妥当,朱鲔这才命人打开门,连侍卫也不带,并命部将把自己的双手捆绑起来,直奔岑彭跟前,让他带领自己去见光武皇帝刘秀。岑彭惊讶,急问道:“在下一再说过,主上并无诛罚之意,朱公何故如此?”

朱鲔羞愧地说:“我乃罪人,自当面缚出降。”他不听岑彭的劝说,命士卒将自己扶上马,打开东城门的小门,两人出城,不见吴汉,径奔河阳而去。

朱鲔随岑彭来到刘秀的中军大营中,进门二话不说,倒身便拜,叩头请罪道:“罪人朱鲔叩拜皇帝陛下!伤心悲痛之余,朱鲔请愿献出洛阳城池,接受光武皇帝惩罚。”

刘秀亲离御座将朱鲔扶起来,并亲手为他解开绑绳,面色平静,语气和善地说:“将军献洛阳,减少多少人的兵祸之苦,当立大功,何罪之有?来呀,赐座。”

中黄门摆上座位,朱鲔告座,羞愧难当地说:“陛下以德报怨,罪人无地自容。”

光武帝宽慰道:“往事已矣,将军不必介怀,请回洛阳,仍督旧部。”

朱鲔感激不尽,再拜谢恩。光武帝褒奖岑彭之功,当即下旨,令其连夜护送朱鲔返回洛阳城,并亲切地拉着朱鲔的手说:“君无戏言,朕不是说过了吗?大家都是豪杰出身,男子汉大丈夫,相视一笑泯恩仇,目光应该朝前看,向远看,切不可无休止的结怨下去。这样吧,你还是回去安排一下,朕要进洛阳城中看看,当年洛阳的诸多宫殿还是朕一手建筑的,这么长的时间没见了,还真有点想念的。”

朱鲔与刘秀虽然同在更始朝廷多年,今天的见面要说是归附光武投诚,倒不如说是泯笑恩仇的喜约,朱鲔彻底的放下心来,心情舒畅地回到洛阳城内,当即召集各军将领,忍不住连声赞叹道:“想不到刘秀真的如此胸怀宽广,能容世人所不能容的大忍。真乃大丈夫也!唉,我这辈子太对不住人家了,奉他为皇上,我也算没有辱没自己!以后诸位加倍努力,看这情势,江山很快就要统一了,将来大家谋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一个盛世就要到来了。”

三日后的清晨,洛阳上空阴云飘散,天气晴朗,一大早,朱鲔率领所有将士,大开洛阳四门,举城出降。隆重地迎接有吴汉大军保驾的光武皇帝——刘秀车驾,浩浩荡荡地进入洛阳城。

至此,王莽末年,轰轰烈烈的两大农民起义军——绿林军和赤眉军,因为火并和光武帝的大军围困,绿林军先已消之殆尽,等待赤眉军的命运又将是什么?

建武元年十月,光武帝刘秀从河阳移驾洛阳。洛阳终于回到了汉军手中,城门及主要街道彩灯高挂,彩旗飘扬,地面铺上了一层黄沙土,洒上水,车马行人走过,连一点儿尘土都没有,百姓吏民夹道跪迎。

三年前,更始帝由宛城迁都洛阳。那时,王莽被杀,新朝灭亡,吏民们怀着喜悦之情,欢迎他们衷心拥戴的皇帝——更始帝的到来。但更始群臣,多为草莽出身,不知礼仪。诸将有的帻巾缠头,有的掖衣束腰,有的甚至穿着女人的衣裙,大呼小叫,不成体统。着实让思汉心切的洛阳吏民失望。惟有司隶校尉刘秀的队伍依班列队,井然有序地行进着。汉宫老吏王倔激动地说:“司隶傺属,能复见汉朝官员的威仪。”

光武帝的臣下,大多为豪族官宦出身,皆知礼仪,有儒雅的风度,非绿林诸将可比。但刘秀对入城仪式还是非常的重视,特诏令吴汉要提前做好充足的迎驾准备,以期充分体现出汉室天子的风采和威仪。

其实,就普通百姓们来说,他们对于谁做天子,并不那么十分关心,他们倒关心的是新天子是否体恤百姓,施行仁政。

所谓思汉之心,就是渴望回到汉初那种轻徭薄赋的生活。乱世之际,刘汉宗室称尊者,如同走马灯似的,令人眼花缭乱,无所施以。先是翟义拥戴严信,其后则有更始帝刘玄、宗武侯刘望、王郎,如今则有刘盆子和光武帝刘秀。百姓尽管都有思汉之心,但对后称帝的刘秀来说,并无兴趣,热心的倒是王老倔等一帮汉宫故吏。

为了将入城仪式举办盛大,吴汉派出大批士卒,半是宣扬,半是强令,让众百姓吏民出城迎驾。

入城仪式开始,执金吾贾复率羽林军进行在最前面,旌旗、刀剑、执事遮天蔽日,黄门乐队奏起庄严的乐曲。刘秀端坐在御座上,缓缓而进,御车之后,群臣分班列队,僚属井然有序,神情庄重,目不斜视,正步向前。

跪迎的吏民中,鬓发斑白的汉宫老吏王老倔望见光武帝的风采,得意地向同伴们说道:“当年更始帝进洛阳,惟有司隶校尉能见汉宫威仪。老朽当时就说,汉室得兴,在司隶校尉,如今果不其然。”

洛阳吏民熟识当年的司隶校尉刘秀,这又闻听王老倔之言,无不敬服,山呼万岁。

光武帝进至内城,巡视当年自己筑建的帝都,心里不住的感叹。洛阳虽然战乱,几经征战,但城内的建筑却没有怎么遭到大的破坏,依然雕梁画栋、雄伟壮丽。刘秀驾临南宫却非殿,大会群臣,场面十分壮观。

看着这些在自己亲自督促下建造出来的宫殿搂阁,刘秀感慨良久,当年为刘玄营建洛阳,不过是为了避祸,今日来洛阳是为了圆梦。

刘秀也曾想过,若是自己能住到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该有多好,但在当时的窘境下,连这样想一想都是非常的奢望。没想到当时连梦都不敢做的事情,如今却成了现实!唉,命运轮回,劫数难定呀!

刘秀在洛阳流连几日后,真有些舍不得离开了。许多大臣也看出了皇上的意思,诸臣一致上表,请求把都城定在洛阳。建义大将军朱佑当年跟随司隶校尉修建帝宫,他感叹地说:“司隶校尉修洛邑,帝都归原主,此为天命所归。臣愚见,可定都洛阳。”

其中,邓禹最为积极,他从西边战场上传来的奏折中,把定都洛阳的优势说得很清楚,不但从人事、从地形和地理位置,最主要地是从目前的局面看,他说定都洛阳最合适不过。

邓禹在奏折的最后还重复说:“以前大汉定都长安,长安从地形上看,其险、其富、其强,都可以说独步西北。长安堪称天下势之雄厚者,毫不为过。而洛阳,则另有特色。洛阳雄居天下正中央,为整个中原的腹心,四下平夷,近处看,熊耳在其左侧,西京长安在其右侧,太华在其西方,黄河在其北方,在此建都,可谓不动腿脚而平定四方。长安建都,适合于武力之帝王,而在洛阳建都,则最适合宽厚之帝王。陛下虽然处于乱世,不得不用武,然而治理天下,最终仍是要用文。陛下一再强调要以柔道治国,则洛阳的地理位置和其脾性,无不合适。望陛下不必疑虑,定都洛阳。”

邓禹的奏折很有说服力,和刘秀的想法不谋而合,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次日早朝,光武帝刘秀在南宫却非殿升朝理政,正式下诏,定都洛阳。当朝拜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群臣拜贺。

朱鲔能够被封侯拜将,给了很多人以极大的震撼,有效地促使了更多地更始将领、诸臣归降光武朝廷。同时,定都洛阳,也就截断了赤眉军东归的道路,迫使他们不得不蜷缩在关西一隅,有兵力施展不开,缺粮草难以接济,不可一世的赤眉军渐渐显出颓唐的气息。

三日后,光武帝召见地方三老、乡官,询问社情民意,作为施政的根据。老吏王老倔亦在其中,奉旨谒见。三老争相歌功颂德,都说百姓归心,地方太平,惟有王老倔直言进谏说:“陛下秉天命,恢复汉室,地方但不太平。洛阳久经战乱,虽经陛下初定,却仍是窃贼劫掠,强盗出没,再加部分将士违反军令,暴横民间,社会秩序十分混乱。吏民百姓白天都不敢出门,街市冷冷清清。洛阳既为帝都,需要严加整治,使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天下瞩目,以取民心。”

三老、乡官闻听,无不不胆颤,都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而在心里为王老倔捏了一把汗:“老倔啊老倔,你真倔!不知新君好恶,妄言乱语,恐有灾祸临头了!”

光武帝肃目冷颜片刻,随之向王老倔温和地点头称赞道:“老人家说得对,洛阳既为帝都,如此混乱,何以示范天下?但诸卿初到洛阳,不熟民情,老人家可否举荐可安兴洛阳之人?”

王老倔真是出了名的老“倔”,光武帝的两句赞赏话刚一出口,他竟然把自己当成了荐贤英雄、慧眼伯乐似的,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要说整治洛阳,非杜公平不可!”

光武帝疑目相视:“杜公平是谁?”

王老倔满脸认真的说:“就是杜诗,字君公,河内人。少时就有才能,新莽时化郡功曹,以公平、公正之名响誉地方,后不满王莽苛政,隐居洛阳。人称‘杜公平’也!”

光武帝大喜,厚赏王老倔,遣使奉诏征召杜诗。

杜诗进谒,光武帝问及洛阳政事,见其应对从容,便以其为侍御史,整治洛阳社会秩序。杜诗跪谢道:“适逢明君,敢不效命。”

洛阳从西周以来或为帝都,或为陪都,经济发达,商贸繁荣,诊藏丰富,是当时世界上的富裕城市。即使战乱,也未伤着元气。但战乱却使街市萧条,寇贼出没。光武帝军占领洛阳,很多将士从贫荒之地初到城经济发达的都邑,看见金银珠宝就眼红,却碍于令律条规,不敢妄动。但也有财迷心窍胆大妄为之徒,强行劫掠,暴横民间。钱财动人心,有一个开头的,便有更多的人效仿,吏民百姓怨声载道,敢怒而不敢言。

侍御史杜诗奉诏,带僚属吏卒巡视街头,果然有王老倔所言。往日商贾云集,贸易繁忙的集市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侍御史的巡行队伍经过,马蹄踏在青石上的声音惊动了惊魂不定的居民,有人偷偷打开窗户窥掠,旋即又紧紧关闭。杜诗对此非常气愤,不但不追究他们无视朝廷命官之罪,反而更加耐心地坚持巡视,终因法办了一批盗贼,查出了一些违纪的将士。洛阳街头似乎平静了一些,深宅大院,店铺瓦肆再也听不到令人心惊的哭叫声了,街市上也渐渐的有了行人。有些居民听到马蹄声从门前路过,特以打开门窗点头致谢。

忽一日,侍御史杜诗照常在街上巡视,看见一家高大的宅院前围着一群人,里面不断传出吵声和叫骂声。随行校尉驱开人群,但见一名汉军裨将正在怒斥一位老者。裨将的身后,十几名士卒抬着几只大礼盒,像是等待进府。裨将出语蛮横,咄咄逼人,老者则打躬作揖,连声哀求,阻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杜诗上前,向裨将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位将军麾下,因何与老人争吵?”

裨将一看对方官位低微,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是哪个衙门的小差,没长眼看看,也长嘴问问呐!竟敢来过问萧将军的事?”

杜诗不卑不亢地答道:“本官侍御史杜诗,奉诏安集洛阳,因见士卒与民争执,自然要过问。”

裨将大概已听说过新任侍御史的名头,态度谦恭了许多,还礼笑道:“原来是杜大人驾到,不过,末将也是奉命而行事,没做不法之事。我看,还是请大人到别处去执行公务吧!”

杜诗没理会那位裨将,即转身向老者询问道:“老人家因何故与这位将军争执?”

老者听说来人就是侍御史杜诗,如遇救星般地奔过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悲声哀求道:“杜大人请为小民作主啊!”

裨将在旁威吓道:“胡老头,说话可要掂掂分量。”

老者满面愤忿之色,欲言又止。杜诗大怒,厉声喝道:“裨将妨碍公务,轰出去!”

部卒上前正要动手,那裨将还算识相,恨恨地说道:“杜大人,算你狠,我们走还不行么!”说完把手一挥,十几位兵卒抬着礼品回去了。

杜诗见他们走远,方才扶起老者宽慰道:“老人家不必害怕,一切由本官作主!你家与那位将军有何瓜葛,细说与本官。”

老者颤巍巍地再次给杜诗跪下,老泪纵横的磕头说:“草民姓胡,几代人在洛阳经商,置下了一些家产宅院,刚才那群人是大将军萧广的人,不但天天在小民经营的酒搂里白吃白喝,还敲诈勒索钱财。草民不敢得罪,只好取出祖上的积蓄以求免灾。谁知,他们不知从哪儿得知草民有一小女,便来强行求聘,要小女儿给萧大将军作妾。小女儿曾已许配了人家,草民岂能答应?可这帮人硬要往府里闯,还说非要抢走小女不可,幸亏大人赶到,求大人为小民作主啊!”

杜诗听完,义愤填膺,扶起胡老汉,慨然应道:“老人家放心,本官一定亲自去萧大将军营中,让他约束部下,不再为难于你。”

胡老汉忧虑之色顿解,感激万分地说:“如此多谢大人了!”

周围百姓闻听侍御史大人杜诗在此,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萧广部属不遵法纪,侵害百姓的罪行。杜诗面对激愤的人群,满口应承道:“请各位父老放心,本官一定向萧大将军申明军纪,让其约束部下,保证不再侵害百姓之事发生。”

众人得到侍御史的承诺,渐渐散去。杜诗重新上马,带部属直奔萧广营中,行至半道,一位僚属不安地说:“大人真要去找萧大将军?”

杜诗愤然道:“萧广无视诏命,放纵部属,为害百性,有失察之责,我要向萧大将军讨个说法。”

那位僚属仍不无顾虑地说:“大人且慢,你可知萧大将军与当今天子的关系?”

杜诗一怔,急问道:“什么关系?”

“萧广是国舅郭况的属弟,也算沾上亲戚的边,大人还是少问为妙。”僚属上前低声说,“郭况即是光武帝夫人郭圣通之兄,萧广呢,又是光武帝妻弟的妻弟,裙带相连,当然就是国戚了。其实,郭况官位低微,但国舅爷的身份自有分量,这是不言而喻。而萧广则以军功被拜为将军,官位比姐丈郭况还高。”

杜诗闻听,自然知道萧广权势的分量,但却坦然一笑,敛容严正,声高腔粗地说:“蒙圣明天子知遇之恩,杜诗只知秉公执法,报效陛下,不论其他!”

僚属闻言,不禁肃然起敬,便不再劝谏,紧随侍御史一行,很快地来到萧大将军营前。

恰巧萧广出营巡视,与侍御史队伍遇个正着。杜诗下马,上前拦住萧广马头,先施一礼,谦恭地说:“大将军且慢,下官有良言相告。”

萧广不认识杜诗,见对方官位低微,便骄横地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截大将军的去路,耽误军机大事,吃罪得起吗?”

杜诗不卑不亢地答道:“下官是新任的侍御史,大将军军纪不严,部属横行不法,为害地方。请大将军约束部下,否则,有损将军威名。”

萧广一听,眼前这位年轻气盛的就是奉旨安集洛阳的侍御史杜诗,稍微收敛一下骄横之气,应承道:“多谢侍御史大人相告,待我回营查明属实,一定严加处置。”

杜诗闻言,不便再说什么,但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道:“愿大将军言出必行,不可再为难胡家,否则,下官只好按律处置。”

萧广连声应承道:“杜大人放心就是,本将军自会处置。”

听着萧广那肯切的言语,杜诗方告辞而去。大将军队列中丙乡那名裨将,跑到萧广面前,恨恨地说道:“大将军太客气了,何不给杜诗一个下马威,让他识相点,以后少管咱们的事儿。”

萧广斥骂道:“你懂个屁,他是奉旨的侍御史,有天子诏命。以后做事要手脚干净点,别他娘的拖泥带水的给老爷我捅娄子。”

裨将碰了一鼻子灰,为难地说:“那——那胡家的女儿,大将军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啦。”萧广冷哼一声,说,“本将军拼死拼活,为汉室立下大功,找个女人玩玩还不应该。小小一个侍御史,他能奈何本大将军。不过,你们的手脚要利索点,别让人家抓住把柄了,明白么?”

裨将两手一拢,应声道:“大将军放心,属下明白。”

杜诗离开萧广军营,又处理了几件汉军士卒扰民的事件,一直忙到天黑方才回到府里,草草用了晚膳,一天的忙碌,使他疲惫已极,一挨床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直到第二天凌晨,杜诗尚在梦中,忽然,卧室门外传来了僚属着急的喊叫声:“大人,出事了。”

杜诗被惊醒,忙披衣而起,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此的惊慌?”

僚属隔着窗户说道:“胡老汉的女儿昨晚被一群蒙面人抢走了,老头一大早就来找大人救他女儿。”

杜诗吃了一惊,立刻穿戴整齐,跟着僚属来到前厅,果然见胡老汉一脸愁容坐在地上。一见杜诗出来,胡老汉跪爬到他跟前,连连磕头求道:“大人快救我女儿,一定是萧广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干的。”

杜诗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是萧大将军所为,无凭无据不可胡说。”

胡老汉愤然地说:“萧广早就打我女儿的主意了,使媒强聘,都没得逞。昨天晚上又派蒙面人潜入府上,强行将女儿抢走了。请大人想想,这样强势霸夺的人,除了他还会是谁?”

杜诗一想,老汉虽然说得有理,根据推测,很可能是萧广指使属下所为。但无凭无据,无法定罪,更不能去萧广家搜查。再说了,真是萧广所为,那大一个将军府,要藏起个把人来,还不是小事一桩。为此,杜诗既宽慰,又提醒胡老汉说:“老人家尽管放心,本官一定查明真相,若真是萧广所为,一定将其绳之以法。但是,你老人家也不要太声张,以免引起恶人灭口。他们这伙人,什么样的坏事做不出来。”

胡老汉处于无奈,只好又给杜御史磕了几个响头,怏怏不乐的回家去了。

送走胡老汉后,杜诗随即派人,不声不响地潜入萧广营中,悄悄地暗中调查,一旦获取证据,即刻拘捕萧广。

数日之后,果然查明,胡家女儿果真是萧广劫至营中。胡女生性刚烈,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萧广营内的案几上,尸体被萧广派人掩埋在营后的乱草丛中。证据确凿,杜诗当机立断,亲率羽林军突然赶到萧广营中,下令拘捕。萧广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侍御史,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勃然大怒道:“小小狗官,无凭无据,竟敢对本大将军无礼,大概是活腻了吧!”

杜诗轻蔑地冷笑两声,猛然回头高叫:“来呀!大将军要证据?好,把证据给他抬上来!”

侍御史僚属,按照杜诗的安排,早已带部分羽林军去营后草丛中,挖出胡女的尸体,放在营外一隐敝处,闻听杜诗之令,便把女尸抬入营内。当时已至深秋时节,天气渐凉,屈死的胡女尸首完好。萧广猛然一见,大惊失色,但事已至此,害怕也没用了,只得把心一横,哈哈大笑道:“一具女尸能说明什么?你个小狗官以下犯上该当何罪?来呀!先把狗官给我拿下!”

萧广士卒闻令,上前要拿侍御史,侍御史的校卒上前捉拿萧广。两下剑拔弩张,倾刻间空气紧张起来。此景此情,杜诗怎敢怠慢,急忙高举光武帝的诏旨,高声宣叫道:“我奉天子诏旨,整治洛阳秩序,敢有妨碍执法者,与案犯同罪。”

萧广士卒闻听,悚然动容,渐渐退下。萧广见无人听令,慌忙去摘身边的宝剑,却被一拥而上的羽林军摁倒在地,绳捆索绑起来。

杜诗下令,拘捕了夜入胡府,强抢胡府女儿裨将等十余人。当廷审问,裨将见萧广都落了网,哪个还敢隐瞒,当场供认不悔。

杜诗扫视萧广一眼,冷笑道:“萧大将军,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广自恃沾着天子国戚的边,根本不把官位低微的侍御史放在眼里,依然梗着脖子叫道:“老子不过玩死了个女人,能有多大的罪,你敢把老子怎么样?”

杜诗心头火起,义正辞严地说:“你数次纵容部属敲诈勒索,抢劫钱财,弄得百姓怨声载道,还强抢民女,逼人至死,按律当以斩刑。”

萧广哈哈一笑,蔑视律令说:“你以为皇上信你的话吗?说不定陛下的赦免命令马上就送来了。怎么把我抓来的,还得乖乖地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怎么把老子送回去!”

一句话提醒了杜诗,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是啊,萧广位高爵显,又是国舅爷的小舅子,肯定有人在皇帝面前为他求情,万一皇帝耳朵一软,要杀萧广平民愤那就难了。胡家小女不就白死了?胡老汉的冤仇就再也报不了了。想到此,侍御史当机立断,当众宣布萧广不遵守法纪、侵害百姓逼死人命、损坏军威的三大罪行,即令押赴市曹,枭首示众。

萧广的狂妄之言并非毫无根据,就在萧广被捕的同时,他夫人曾大吃一惊,急忙领着两个孩子,哭哭啼啼直奔郭况的府上,来找萧广的姐姐国舅夫人,萧夫人听完弟媳的哭诉,勃然大怒,找来丈夫郭况说:“小小侍御史太狂妄了,根本没把皇亲国戚放在眼里,夫君应该亲赴侍御史府,让杜诗立即放人。”

要说郭况这位国舅爷,还是同情达理的,听了妻子的叨叨后,不但反应冷淡,而且漠不关心抢白说:“不去!萧广平日骄横跋扈,不遵守法纪,我屡次劝说,他就是不听。这不,闯祸了吧?侍御史奉旨执法,我为国戚,岂可知法犯法。”

萧夫人没有想到丈夫竟是这种态度,又难过又生气,责怪道:“人家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夫君竟忍得,枉为男儿。”

郭况怒气冲冲地说:“谁骑在谁头上拉屎撒尿?人都逼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萧夫人乜了郭况一眼,大失所望地在嘴里咕哝一句:“不就是个农家女子吗?”

“你!”郭况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恰在这时,萧广的一名亲兵来找萧妻,失色道:“禀夫人,将军已被杜诗他——正法了!”

“啊!”萧妻、萧夫人闻听,如五雷轰顶,当即昏死过去。在佣人不停地呼叫下,好半天才苏醒过来,她们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让一旁的国舅爷也跟着落泪。

萧妻哭过一阵后,跪倒在萧夫人面前苦苦哀求道:“姐姐,我夫君死得冤枉,求姐姐杀狗官为他报仇啊——”

“我要爹爹!”萧妻身后的两个孩子也哭得泪人般的喊叫爹爹。萧夫人不忍心拒绝,拭去眼泪,回过头来,怨恨地看着郭况说,我兄弟死得这么惨,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你不管,我要管。说着,一手拉起弟媳,一手拥过两个孩子,异常坚决地说:“走!跟姐姐进宫找皇帝去。”

郭况左右为难,犹豫再三,终于作出让步说:“既然你们要去,那我只好陪你们走一趟了。”

看着怒气稍解的萧夫人,郭况主张说,先去找妹妹郭圣通,探听一下皇帝的态度,再作进一步的打算。三人带着孩子进宫,直奔郭夫人房中。

郭夫人闻听,颇感为难,刘秀的秉性她最清楚,绝不允许后宫干政。何况她还没有被册封为皇后,但萧广的孤儿寡母的确可怜,再加哥哥、嫂嫂从旁央求。如果断然回绝,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只得宽慰说:“你们先不要着急,我会向陛下陈说详情的。至于能不能为萧将军报仇,还要陛下决断。”

郭况及夫人、萧妻母子想想也只有如此,只好回府等待消息。郭夫人在退朝之后,见光武帝心情尚好,这才试探着向皇上陈说了萧广被杀之事。光武帝刹时一怔,随之眉头紧皱,缓缓开口道:“朕命杜诗治理洛阳秩序,难道他敢擅杀我大将?”

郭圣通谨慎地说:“萧广已被正法,但妾身只听到萧妻一面之辞,真情如何,还请陛下派人查明实情后,再酌情处理。”

“嗯。”光武帝点了点头,说,“此时非同小可,朕一定要亲自过问。若是杜诗依仗职权,立擅杀之威,朕决不饶他!”

次日早朝,光武帝升朝理政,还没问到萧广的事情,侍御史杜诗跪拜皇帝,举状上奏萧广不法之事。光武帝平静地问道:“萧广不法,理应平惩,以儆后来。但卿执法重证据,证据确凿,方可定罪。否则就是妄行杀戮,对稳定帝都人心不利。”

杜诗坦然,随把件件证据展示在朝堂之上说:“陛下圣明,圣明之言,臣铭记在心。现有证据在此,恳请陛下明断。”

看着那些确凿的证据,群臣无不对萧广的暴横行为愤慨万端。光武帝始知萧广骄横,自取其祸,顿时龙颜大悦,亲自走下御座,扶杜诗站起,赞赏道:“杜卿执法如山,不避内外,不愧为‘杜公平’。有杜卿执法,骄兵悍将,寇贼强盗,谁不敬惮,洛阳盛之日不远矣。来呀,赐杜卿架戟!”

黄门部遵令,取过一柄金光闪烁的架戟,双手恭送到杜诗眼前。群臣一见,无不惊讶。杜诗感慨万端,双手接过金色架戟,含泪跪拜谢恩道:“臣何德何能,令陛下如此重赏。”

大殿上群臣高呼:“万岁,万万岁!”

架戟,仿古时斧钺,为前驱兵器。汉制惟有王公出巡时,方可用此仪仗。杜诗官为侍御史,官位低微,却得此殊荣,所以群臣惊讶,杜诗不安。

杜诗谢恩出朝,更加恪尽职守,架戟前驱,鸣锣开道,侍御史端坐马上,神色威严地巡行在洛阳市井。军民人人敬服,盗贼个个胆寒。洛阳帝都,秩序井然,很快繁荣起来。

光武帝退朝,还未等郭夫人开口,便正颜厉色说:“萧广不法,为侍御史枭首示众,何来冤屈之辞?其眷属不得鸣冤叫屈。”

郭夫人吓得急忙跪地谢罪道:“臣妾知罪,但请陛下明白,臣妾并非为萧广鸣冤,只是念他撇下的孤儿寡母可怜。何况萧家几代为汉宫,卓有政声,因反莽被逼得家破人亡,家道中落。如今的萧家,只有两个根苗,萧广之罪,罪不及妻子,望陛下念萧家世代辅汉之功,厚待萧广妻子。”

光武帝闻听此言,凄然动容:是啊!夫人的话不无道理,有多少人家被王莽逼得家破人亡。虽萧广骄横罪大当诛,但其眷属朕一定要妥善安置。刘秀当即命黄门郎传旨下去,以厚抚恤萧广眷属。

郭夫人谢恩退出,光武帝却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夫人的话使他猛然想起了自己那个破碎的家庭:大哥被更始君臣害死;二哥刘仲、二姐刘元战死;大姐刘黄下落不明;还有他最心爱的女人阴丽华,尚在新野不能团聚。如今,他已是登上帝位的天子,且已定都洛阳。虽然距离“复高祖帝业”的理想还有一段路程要走,但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了。

光武帝终于按捺不住思念亲人之情,传旨召来傅俊。当年护送阴丽华去新野的校尉傅俊,如今已官拜侍中,他闻听皇帝召见,急忙进宫。

光武帝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之中,一见傅俊来到,便大步上前,急切地说:“子卫,当年朕执节河北,为解除后顾之忧,命你护送阴夫人回新野,如今,朕要再派你去接她来京。”

傅俊闻听,既惊喜又感慨地说:“当年陛下为创大业,新婚燕尔,与夫人离别。如今,大业初成,该是团聚的时候了。臣一定不负君恩,把阴夫人安全送到洛阳。”

光武帝随即拟旨征召妻兄弟阴识、阴兴,再三叮嘱后,亲自送傅俊出宫。

送走傅俊,光武帝依然激动难抑,又遣使到南阳各地打听长姐刘黄的消息,同时遣密使潜入长安,伺机救出叔父刘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