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热烈,长兮归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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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披着狼皮的羊(4)

云商紧紧地抓住衣摆,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艰难地开口道:“我可以帮婠婠阿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云宫听闻,心中不禁诧异万分,暗自思忖着:这洛云商平日里谨小慎微,从不生事,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多事了?

洛云侬向来也不是个锱铢必较之人,她见云商既愿意帮自己一回,听听她的条件倒也无妨。

“能把万梨……还回来吗?”

“一个丫鬟而已,还你就是了。你那丫鬟太多事儿,到处拦着这个拦着那个的,给我我还不稀罕要呢!”洛云侬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万梨回到她身边的时候,脸上青了好大一块,云商关切地问她是谁打的,她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阿梨,这里没有旁人,你可以说实话,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云商握住万梨的手,目光中满是真诚与急切。

在云商看来,哪怕是一匹马,只要跟在她身边久了,她都会心生依恋,难以割舍,更别说是一个事事处处都为她着想的人了。

她一直牢牢地记得那句话,凡是对她好的人,她一个也不会辜负。凡是对她不好的人,她一个也不会原谅。

万梨噙着泪水,抽抽搭搭地说:“那柳径庭当真不是个东西!三姑娘,我脸上的伤是他打的,二姑娘未曾打过我。昨日他花言巧语地引诱二姑娘……引诱二姑娘……我冲上去想拦住他,结果被他蛮横地赶出了房间……然后,然后我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的声音。”

云商蹙着眉头,满脸疑惑地紧盯着她。

一苯知晓了此事,忙不迭地凑到云商耳边,压低声音,神色郑重且细致地给她讲解起来。

“二姐为何会喜欢这样的人?”云商紧抿着嘴唇,面露不解之色,着急地说道。

“三姑娘,二姑娘并非是被强迫的,她是自愿的,她当时本可以离开那间屋子的。”万梨面露无奈,苦口婆心地解释道,“意思就是说,此事也并非全是柳家公子的错。”

洛云商只觉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霭,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就像被灌进了一锅糨糊,乱糟糟的没有一丝头绪。

“可若是日后二姐嫁过去,被夫家欺负,或者是这柳径庭再娶个三妻四妾,二姐又该如何是好?”云商秀眉紧蹙,眼神中透着担忧与焦虑,忽地脑子里冒出一个看似可行的想法——将此事奏给阿父阿母,他们毕竟是在世事中历经风雨的老江湖了,有着丰富的经验,能为婠婠避开许多弯路错路。

万梨瞧着姑娘这般反应,心里瞬间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由地提高了音量,惊叫道:“不是吧姑娘,你想秉明女君?”

万梨连连摆手,急切地劝说道:“姑娘可要三思啊,倘若您秉明了女君,这好好的喜事被中途截停搅黄了,二姑娘定会把您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以她那直来直去、风风火火的性子,非得狠狠折腾您,让您剥一层皮不可!而且啊,在这世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姑娘您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别的法子。况且,此事关乎二姑娘的名声,您就算是告诉了女君,谁也说不准她会如何惩罚二姑娘呢!万一她效仿古法将二姑娘浸猪笼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一苯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万梨,哪有那么夸张呀!亲娘还能害死亲女儿不成!”

万梨此时正憋着气呢,这二姑娘平日里在府里便是个难伺候的主,虽说她是奴仆,但奴仆也是有脾气的,逮着机会能悄无声息地看她的笑话,她巴不得二姑娘嫁过去过一过憋屈的日子。

云商此刻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怯懦的心思促使她不敢轻易得罪了她的两个阿姊,于是,便又一次如木雕泥塑般沉默了。

有人说,沉默绝不单单只是代表无言,那否定的情绪、反抗的念头皆能寓于沉默之中。而最为糟糕的世界,并非是坏人四处嚣张跋扈的世界,而是致使好人在每个时刻都只能保持沉默的世界。

云商依照事先规划好的,主动前往柳府送去今日新做的豆腐,洛云宫也与她一同迈进了院子。可这回那看门的人像守着稀世珍宝般,把得死死的。待她们送完豆腐,便心急火燎地催促着她们离开。

“这位小哥,里面有我们相识的,我们进去说几句话就走。”洛云宫赶忙将银钱塞到他手里。

那人把钱袋放在手中上下掂了掂,权当没看见似的,扭头就往外面走,嘴里还嚷嚷着:“说完了话赶紧麻溜离开!”

两人徐徐走进院子里,轻轻敲了敲那日在这院子里所看见的姑娘的房门,门开了,迎面走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姑娘。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昨日我来过这里。”云商满脸堆着笑意说道。

那女子正紧紧抱着一个盆子,盆里装着冰凉的冷水,泡着一块粗糙的布。

她身形单薄,嘴唇微微颤动着说道:“进来吧。”

两人跟着进了屋子,那女子关好了门。

“姑娘,这些银子给你,只要我们问什么,你便如实答来。”云宫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到她面前,那女子却对这白花花的银子丝毫不领情,仅仅斜睨了一眼,便冷冷地笑起来。

只见那女子眉梢眼角尽是凄楚与不屑,冷哼道:“我被困在这牢笼之中,拿再多的银子又能有何用?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自由之身!”

云商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方才瞧见庭院的后门是敞开着的,阿姊为何还说自己被关在此处?”

那女子满脸苦涩,恨恨地说道:“我又岂会未曾试过逃跑,那后门处的几个守卫,一日里轮番站岗,严丝合缝,压根没有丝毫空子可钻,除非我有双能翱翔天际的翅膀,方能飞出去。起初我还拼命挣扎,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时间久了,发现无论怎样都逃不出去,心也就慢慢死了,便懒得再做这徒劳的挣扎,因为深知已然无望。”

“姑娘为何会被关在这里,这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云宫目光如炬,紧紧抓住要点,开门见山地问道。见她沉默不语,云宫又急切地说道:“若是姑娘如实相告,我们定会想方设法将姑娘带出去。”

“那我便如实说了吧。”那女子微微抬起头,脸上满是自嘲,“这里关着的都是柳径庭的旧相好,自然,我也在其中。”

听闻此言,俩人的表情瞬间呆滞,如木雕泥塑一般。洛云宫缓过神来,接着追问道:“姑娘可否说得再清楚些,究竟什么是旧相好,他手中可有你们的奴契?若无奴契,怎能在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肆意羁押你们!”

“若无奴契他怎敢如此放肆啊。”那女子凄然一笑,缓缓说道,“我们都是花楼里的女人,被他花钱买回来的。住在这屋子里,虽说由他养活我们,我们也不必再去经营那腌臜的皮肉生意。所以,久而久之,也就不想着逃跑了。”

她轻笑道:“柳径庭是什么人,你当真以为他会把哪个女人放在心上过?你们看,这窗户外面东边的那间屋子住着的姑娘是半个月前住进来的,也是这柳径买回来自己玩的。她的隔壁住着一个药农的女儿,柳径庭骗了她,说要许给她名分,可他哪是个受人降得住的角色,说什么都不娶她。那女的寻死觅活的好多次了,如今有了身孕,倒是不敢轻易折腾了。柳径庭把她放在这院子里安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

“这是何等丧尽天良的禽兽才做得出来的事情!”云宫怒不可遏,紧咬着牙关,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那女子稍作停顿,继续缓缓说道:“不仅如此,那个老实巴交的药农拼了命地阻止他把自己的女儿带走,谁承想,这柳径庭竟狠下心肠,将那药农残忍地害死了。我呢,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反正啊,那药农没活过他女儿被带走的第二个晚上,当然喽,或许是他不堪女儿被这般折辱,悲愤交加之下,选择了自我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