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世纪80年代,“多学科艺术教育”(discipline-based art education)滥觞于美国,流布于各校,随之发展成为一种影响广泛、卓然有效的艺术教育模式。该模式试图综合利用艺术创作、艺术史、艺术批评和美学等四个学科的互动互补关系,将艺术教育建构成一门交叉性人文学科,用于培养学生的艺术感觉(sense of art)与多种其他能力,进而提高美国国民的人文素质及其社会审美福利水平。
质而言之,上述模式发轫于下述“事件”:1985年,美国艺术资助部门组织人力,开始对全美艺术教育现状进行广泛调查和评估,后于1988年春公布了《走向文明:艺术教育报告》(Toward Civilization:A Report on Arts Education)。此项报告不仅分析了导致社会大众对艺术偏见的历史原因,引证了美国“开国元勋”(founding fathers)高度重视艺术修养的相关言说,同时也彰显了强化艺术教育的深层意义与迫切要求,等等。有趣的是,其中所用的关键词“文明”,显然不是指“物质文明”,因为美国的物质文明不仅是世界上最为发达的范式,而且也是美国人最引以为豪的社会与政治资本。根据该报告的主题,“文明”在此当指与艺术创作、艺术欣赏以及审美判断相关的“非物质文明”或“精神文明”。另外,睿智的读者会从“文明”(civilization)本身推导出其反面“野蛮”(barbarianism)。因此可以说,在倡导“走向文明”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告别野蛮”。这种“野蛮”,在当今条件下显然不是未经人文教化的原始形态,而是缺乏艺术教养和良好趣味的浅薄与粗俗。显然,这种立足于国民艺术教育现状来呼唤文明建设、育养国民素质与优化审美福利的做法,反映出美国教育界强烈的问题意识、危机观念和改良驱力。举凡涉此领域的积极改革者,均力图通过推行“多学科艺术教育”,实现如下四大目的,即:赋予青年人以文明感、创造力、有效的交流沟通能力和评价观赏对象的能力。引用该报告的话说,艺术教育旨在“引导所有学生培养一种文明世界的艺术感觉,一种艺术生产过程中的创造能力,一种从事艺术交流的语言表达能力和一种在鉴别艺术产品时必不可少的评判能力”[1]。因此不难推知,组织这次全美艺术教育评估活动的专家和撰写这份报告的学者,甚至包括美国艺术资助部门与艺术教育机构,都普遍认同和接受了“多学科艺术教育”的人文构想及其基本理念。
基于上述情境,笔者于20世纪90年代同美国《美育杂志》(Journal of Aesthetic Education)主编拉尔夫·史密斯(Ralph A.Smith)取得联系,邀请他到北京讲学和座谈。史密斯教授一直在伊利诺伊大学教育系执教,编辑《美育杂志》三十余年,是“多学科艺术教育”模式的主要设计者和积极推行者之一。在美国歌笛基金会的资助下,他主编并出版了一套“多学科艺术教育丛书”。我受滕守尧先生的委托,在史密斯教授的鼎力帮助下,免费获得此套丛书的著作版权,并组织人力将其译介到中国。我个人翻译了史密斯与列维的合著《艺术教育:批评的必要性》一书。此书所述要旨,涉及“多学科艺术教育”模式的理论基础、重要意义、课程设计、实施方法与教学目标等诸多方面。其副标题“批评的必要性”(A Critical Necessity),实则意指艺术教育乃美国中小学的“当务之急”或“迫切之需”。
2003年,笔者申请并主持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美国多学科艺术教育模式研究”。史密斯教授闻知后,特意从美国给我邮来一箱重要资料。经过三年努力,我组织三位同人合作撰写了两部论作:一是普及版《美国艺术教育新台阶》,由四川人民出版社付梓;二是结项版《美育的游戏》,由南京出版社出版。鉴于“多学科艺术教育”的方法论原理是整合艺术制作、艺术史、艺术批评和美学四门学科的协同作用,旨在提高艺术教育这一交叉性人文学科的效度、广度和深度,我特意将其转译为“会通式艺术教育”,以便引起国内艺术教育界的广泛关注和顺畅交流。
本书所辑,分三部分:上篇为艺术教育,是笔者为《美育的游戏》一书撰写的相关章节;中篇为诗教开端,是数年前笔者在多伦多大学研修时所撰的部分文稿(另一部分后经扩展汇入其他论作);下篇为文艺美学,是笔者先前与最近发表的部分文章。附录所列是早先撰写的一篇书评。凡此种种,汇集于此,谨为读者提供些许参考,诚请诸君阅后批评指正。
王柯平
千禧19年冬于京东杨榆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