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任途中
日渐西沉，暮色无声浸润世界，将光明从尘世间排挤出去。
群山之间，窸窸窣窣的动静渐渐出现，刺猬、夜莺、猫头鹰等昼伏夜出的动物开始出动，发出‘吱吱’、‘呀呀’等声响。
哒、哒、哒。
官道上响起了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两匹马儿被人牵着从远处走来。
两匹马儿又老又瘦，驮着几包行李便有些吃力了，牵着它们的一老一少就只能放弃了乘骑的想法。
“二郎，”年老的福伯身穿黑色葛布皂袍，一脸疲惫地道，“天色已晚，下一个驿站还不知道有多远，看来我们今天又要在山里过夜了。”
“嗯。”
年轻的陈辞点了点头，他身着墨绿色圆领袍衫，一双六合靴沾满了灰尘，快要磨破，一看就走了很远的路，但俊朗的脸上却不见疲惫，显然体力比福伯要好很多。
陈辞很有经验地道：“福伯，找一个能避风雨，还能让马儿吃上草的地方，我们将就一晚，明天应该就能到黎县了。”
“听二郎的。”福伯说道，开始留意起来，边寻找边抱怨道，“二郎，这黎县也太偏远了，老奴快把这辈子没见过的山都见完了。”
陈辞笑了笑，道：“福伯，黎县隶属云辉州，位于我虞王朝西南边陲，已经快要接近八荒之一的夷荒，山穷水恶、烟障弥漫正是它的特点。”
福伯一听，更不乐意了，道：“都怪未央学宫那群混蛋，伙同吏部的大老爷，将二郎你发配到黎县来当一个小小的县令，原本以二郎的本事，是可以在更好的地方做官的……”
陈辞摆了摆手，阻止了福伯替他抱不平，道：“福伯，你就别埋怨了，以我的情况，还能当个县令，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当初但凡运气差一点，连官都没得做。”
福伯听到他这么说，也是一阵后怕，这世道，要是没得官做，那可就惨了。
可福伯还是有些气不过：“可是……”
“好了，好了，福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赶紧先找个安身之所吧。”陈辞连忙道。
……
交谈间，两人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处。
福伯拴马，陈辞点火。
当最后一丝天光黯淡下去，陈辞也成功地点燃了一团篝火，枯柴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二郎……”
福伯安顿好马儿之后来到火堆边，身体侧向陈辞，神神秘秘地道：“你知不知道，黎县前任县令是怎么死的？”
陈辞一边添柴一边道：“吏部收到的奏报上不是说前任县令是因病亡故的么？”
“不是的！”福伯摇头，压低语气道，“二郎，老奴在上京听人说，黎县前任县令是死于妖物作祟！”
陈辞手上的动作一停，顿了一下，奇道：“上京还有人关注黎县这种边陲小县？”
“这倒不是，”福伯解释，“是老奴知道了二郎被发配到黎县接任县令之位，特意找人打听的。”
“这样啊。”陈辞笑了笑，继续往火堆里添柴，“那福伯既然打听到这个消息，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唉……”福伯叹了口气道，“老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二郎被发配到黎县已成既定事实。老奴怕二郎知道了这个消息，心生畏惧，不敢赴任，那可是抗旨的罪，所以便隐瞒下来了。如今我们已经来到了黎县，老奴琢磨着，还是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二郎，也好有个警惕。”
“这样啊，”陈辞点了点头，不甚在意，“我知道了福伯，你放心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妖物。”
“不能掉以轻心啊二郎，”福伯并不放心，唠叨道，“我听说黎县前任县令死前行为古怪，常有惊人之举，一定是被妖物影响了……”
“知道了，知道了……”
……
两人从行囊里取出一些干馍，架在火堆上烤热，就着清水吃下。
陈辞靠在铺了干草的石头上，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福伯有些不放心，本想替陈辞守夜，可他走了一天的路，已经很疲惫了，最终也抵不过倦意，沉沉睡去。
火堆噼噼啪啪的燃烧着，散发出热量驱散了深秋夜晚的寒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柴火渐渐燃尽，火焰开始变小。
及至后半夜，已不见火焰跳动，干柴的余烬里，只剩下零星的火星。
呼！——
这时，林海起伏，寒风乍起。
无尽黄叶落下树梢，在寒风中飘扬，似天女散花，但这般景象隐藏于浓郁的黑夜里，不见其美，只是透露出无边的萧瑟与肃杀。
“聿！”
两匹老马惊醒，高高地扬起前蹄，发出不安的长嘶，试图挣脱缰绳。
扑、扑、扑！——
山林中无数夜行动物受惊，仓皇出行。
陈辞与福伯恍若未闻，依旧睡得香甜，福伯甚至还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薄衾，发出一声梦呓。
寒风更烈了，两人寻找的避风所也无法避免被波及到了，浩浩狂风裹挟着无数落叶向两人刮去。
噗！
地上的余烬被狂风刮了起来，散作尘埃漫天飘扬，余烬中仅剩的火星也一并被刮了起来，在黑暗中散作漫天繁星……
火星在风中迅速熄灭。
就在火星熄灭时——
“嘎！”
树林深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怪叫。伴随这声怪叫，这场来的毫无征兆的寒风，居然也一并毫无征兆地停了。
鬼哭般的呼呼风声消失了，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两匹老马不再躁动，无尽的尘埃与落叶缓缓落下。
陈辞与福伯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睡得很沉。
......
几里开外，一片嘿哟哟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干哑的声音，用不满的语气道：
“怎么回事？眼看就要得手了，为什么突然停手？”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我......我从那两个人身上感应到了‘规则’！”
“规则？！”干哑的声音骤然提高了音调，显得非常惊讶，急忙追问道，“你确定，你从他们身上感应到了规则？”
“我确定！”嘶哑的声音充满后怕，“那种气息，我只在几位‘王’身上感受到过，绝对是属于规则的气息。”
“难道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大人，竟然是‘御道者’？不行，这个消息必须立刻禀报给‘山君’！”干哑的声音透露出一股凝重，沉声道，“走，先回去！”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