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 烟火寻常和时间流逝的平淡与传奇
文/王芳
水孩儿的每一部小说似乎都踩在了疫情的节点上,从已经出版的《二月或雨水/封城记》《忽然而已》到即将出版的《东家火·西家烟》。
早在今年4月份,水孩儿约我写序,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一是因为精力时间实属不够,反复的疫情让我有了时间又没了心情;二是我之前已经为她的前两部小说写了序,再写怕写不出什么。
前几日正好202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揭晓,法国女作家安妮·埃尔诺成为诺奖得主,翻看其作品,她的小说《悠悠岁月》被评价为“草根民间史”,不像自传的“疑似自传”“无人称自传”。这一点水孩儿的非虚构、自传体写作手法与之极其相似,《东家火·西家烟》与《悠悠岁月》在写作视角上也有些相近,由时间、记忆构成,所以我就又尝试提笔为《东家火·西家烟》写点儿什么。
和《二月或雨水:封城记》《忽然而已》相比,水孩儿的《东家火·西家烟》少了以往作品中比较明显的小资与小女人情调和焦虑不安甚至有些自恋的情绪,开始真的关注人间烟火,深入到草根阶层那些小人物之中了。
作品里面描写的青龙河畔吴代庄村是一个在唐山大地震中成为废墟的村子,像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在洪水中消失的马孔多一样,虽然吴代庄震后重建完全成为一个新的村庄,但是过去和历史的记忆混合纠缠在人们的生活之中,小说的生活场域和情景具有较为浓郁的乡土气息和人间烟火的磕磕碰碰、矛盾纠葛,以及悲欢离合。
《东家火·西家烟》并没有多少宏大叙事,都是些琐碎而平凡的人和生活细节,包括家史甚至野史,一些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事件,这些都来自故乡的乡土历史记忆和现实生活。有自家祖父、父亲、母亲、哥哥,有代大爷、刘大爷一家人,以这几个家族几代人的生活为线索构成人间众生相,有悲有喜,也有不悲不喜,有传奇诡异,也有平淡如水的日子,展示的是历经历史变迁的原生态生活状态。
小说共二十九章,每一章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叙事单元,以“我”的叙事视角讲述每一个家庭泛黄的全家福老照片上每一个家族成员背后的故事,文笔游走在这些东家大爷西家大娘的真实生活中,作者就像一个挨家串门的小姑娘,东家出来西家进,极具镜头感和年代感。镜头中有原始与现代交错、历史与现实交错的生活,有吃喝拉撒,有婚丧嫁娶,有乡村不是爱情的爱情,不是婚姻的婚姻,比如换亲、冥婚等,有疾病与死亡,有暴力与犯罪,有中了魔咒般的荒诞与诡异事件。东家与西家撕扯的生活,剪不断,理还乱,这本身就是乡村生活的常态化。
《东家火·西家烟》也算得上是一部“草根民间史”,水孩儿本身就是一个从唐山吴代庄走出来的草根作家。写她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应该是轻车熟路,关键就看怎么驾驭了。
相较于她之前的小说,作品中出现的人物更加丰富,形象也多元化了,注重了故事性,拓宽了写作的时间和空间,有了时间的跨度和历史的跨度。由过去小说的自我中心而转为自我虽在其中,他人成为主角。
当然,如果水孩儿像埃尔诺一样在叙事中自我再冷静一些,加入议论、抒情,新闻报道式的多样化手法会更能突出非虚构小说的张力。作品从结构上如果再对章节进行整合梳理会更好一些。
瑞典学院常务秘书马茨·马尔姆在给埃尔诺的颁奖词中说,是因为“她用以揭示个人记忆之根源、疏离和集体抑制的勇气和临床敏锐度”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她获奖时已经82岁高龄。
水孩儿与之相比相差近34年,她可以有30多年或更多的时间历览人生,写作、思考,有待于在细琐生活中去历览活动壮大的人生,浸透对社会、对历史、对人性更加敏锐的洞察,更深入的剖析。
曹雪芹的《红楼梦》也写的是大观园日常生活,但写出了百科全书,写出了史诗的高度。烟火是生活的惯常,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们需要写人间烟火的作品,更需要透过烟火看到世界的纷繁复杂,生存的艰难与美好,时间流逝的平淡与传奇。
正如埃尔诺的作品在中国出版时致中国读者所言:我最大的希望是我的小说《悠悠岁月》——译成你们的语言使我充满喜悦——能使你们,中国朋友,接触一种法国人的记忆。一个法国女人的也是和她同一代的人所熟悉的记忆,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直到今天的记忆,在各种生活方式、信仰和价值方面,比他们几个世纪里的祖先有着更多的动荡。一种不断地呈现一切事件、歌曲、物品、社会的标语口号、集体的恐惧和希望的记忆。它根据对从童年到进入老年的各种不同年龄所拍摄的照片的凝视,同样勾勒了社会的进程和一种生活的内心历程。在让你们沉浸于这些你们也经历过——也许不一样——的岁月的时候,愿你们能感到,其实我们完全是在同一个世界上,时间同样在无情地流逝。
期待沉淀下来的水孩儿能够写出更有深度和广度的属于中国人的一部《悠悠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