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位 89岁符永江

◎我把能想起来的故事都告诉你

这次寻访的老兵住在另一个村子，在联络人的带领下我们驱车赶往这位老兵的家里。10点30分我们一行人来到了老兵符永江的家。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老兵时，心哆嗦了一下，他拄着拐棍，身上吊着导尿袋，脸色焦黄，眼神中充满着期盼。看得出我们的到来给老兵符爸爸带来了欢乐。看着我们抬进屋的“暖兵大礼包”，符爸爸脸上露出一丝感动，嘴里连说“谢谢”。符爸爸坐在炕边的椅子上，柏合队长拿个小马扎坐在他膝前，拉着老兵爸爸的手说：“符爸爸，我们是暖兵志愿者，代表大家看您来了，您是我们最尊敬、最感恩的人，没有你们打江山，就没有我们今天平安幸福的生活，所以您一定要健康长寿。您看我们这次活动主题就是‘寻访老兵足迹，讲好英雄故事’。今天来您家不是简单的慰问，最重要的就是听您讲当年的故事，然后写到书里，让后人永远记住您。”柏合队长用亲切的语言、崇敬的眼神和符爸爸交流，使得老兵符爸爸的眼神也有温度了。柏合队长说话时，符爸爸就一直瞅着她的眼睛。我从符爸爸的眼神里能看出他的内心在一点点地升温。柏合队长让我们把礼包打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健康礼包”的用法，然后拿出《荣军院里的老兵》故事书说：“符爸爸，您看看这是什么？”老兵符爸爸静静地盯着看了足足有10秒钟，然后说：“老兵故事书！”柏合队长笑着说：“您说对了，这是《荣军院里的老兵》故事书，写的都是抗美援朝老兵和带病返乡的伤残军人。”符爸爸“唉”了一声，摇摇头说：“你这书里写的肯定都是有权、有钱、有功的老兵，我们这些当农民的带病返乡老兵上不去台面啊，谁会给我们写书啊。孩子，你们能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知足了。”看来，老兵符爸爸心里有些自卑，也许是被疾病和生活磨灭了意志。

柏合队长接着说：“符爸爸，您想错了，这书里都是和您一样的普通平凡的退伍老兵。这书名是中国红色联合会会长、毛主席的侄女毛小青题写的，叶剑英元帅的女儿为老兵故事书题词，李大钊的后人李建生为故事书写的序。您看看这里都有照片。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到北京去拜见他们了，当了解到我带领志愿者关爱老兵多年，想把老兵的故事编写成书时，他们都说做得好，应该多关爱这些老兵，你们为保家卫国作出了贡献。他们都表示支持我做这件事。”

符爸爸听到柏合队长的这段话已经热泪盈眶了，抬起头说：“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还有人愿意给我们写书。谢谢你，孩子，费心了。我支持你，我把能想起来的故事都告诉你。”

柏合队长点点头说：“谢谢符爸爸，我能感觉到您不是一名普通的老兵，从您的眼神里我就能看出来，当年在战场上肯定是一员猛将，也立下不少功吧？”就这样，柏合队长和符爸爸聊起了抗美援朝的故事。

符爸爸说：“1947年1月9号，那年我才15岁，当时（我想参军）负责的连长说我太小了，不行啊！我不放弃就软磨硬泡非要参军。最后连长被我磨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就说：‘想参军可以，但有个条件，如果你能跟着部队走到榆树，我就要你了。’当时我不服气地说：‘走就走，有啥了不起的，我一定行！’连长看着我信心十足地跟着部队走到了榆树，就收下了我。我们部队是东北联军6纵队18师独立团。”

“1948年3月，在解放四平的战役中，我们部队在发起总攻前，接到命令说前面有碉堡，火力很猛，必须把它扫平。我的四个亲密战友前去爆破碉堡时都牺牲了。我当时眼睛都红了：‘连长，让我去吧，我个子小，目标小，一定能完成任务！’我坚决请示要求去炸掉碉堡。连长说我太小了，抱不动这么大的炸药包呀！我着急地说：‘连长，我能行！’我一边说一边抱起炸药包就冲上去了。敌人的碉堡在半山坡上，一高一低，成180°射击，要想上来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敌人是隔段时间就扫射，当我离碉堡还有40米左右时，腿上被打了一枪摔倒了，我使劲撑着也站不起来，那我就匍匐着一点一点往上爬。由于个子小、隐蔽得好没被发现，当我爬到较低的那个碉堡前，我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利用敌人刚扫射完装子弹的间隙，我迅速地爬过去把炸药塞进了碉堡，并马上从半山坡滚了下来。我滚下山坡的同时，身后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就在那一瞬间，总攻的冲锋号也吹响了。那次的战斗我们胜利了。战斗结束了，战友们把我抬起来扔向天空，接住又扔，欢呼胜利。”说到这里，老兵符爸爸擦了一把眼泪。柏合队长激动地拉着老兵的手：“符爸爸，您真勇敢，真了不起，腿上都中弹了还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要是不把这个碉堡炸掉，那我们部队就得牺牲多少人啊，这次您可立大功了！”符爸爸说：“部队给我记了一大功。”柏合队长赶忙问：“这大功可不是轻易就能立的，符爸爸，都什么情况才能立大功啊？”符爸爸说：“配合大部队完成特殊任务，在特殊情况下作出特殊贡献的才能评上大功。”

老兵符永江爸爸不愧是真正的英雄。

符爸爸继续说：“那次以后，我就得了个外号，叫不怕死的‘傻大胆’。”

◎鬼子和机枪全都被炸飞了

柏合队长问：“符爸爸，那您是哪年去的朝鲜啊？”符爸爸思索了一下说：“1950年11月随部队入朝参战，当时我们是123独立师。我们班是工兵和阵前侦察兵。就是在重要战役发起总攻前排除一切障碍的，包括排雷、排除铁丝网等。”柏合队长点点头问：“那一定是很危险吧？”符爸爸说：“是的，非常危险，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记得那次是在老秃山战役上，我们班接到命令，要连夜排除敌人阵地的铁丝网。敌人阵地的铁丝网非常结实，而且还专设有机枪守着，铁丝网上还系上了铃铛。就算是没有情况，敌人都是隔几分钟就用机枪扫射一遍。我当时是副班长，和班长分成两组向敌人阵地匍匐过去。当我们来到铁丝网跟前侦察一圈时发现，要想破坏铁丝网必须先把铃铛摘下来，不然一动就响，马上就会被敌人发现的。我和班长研究了一个配合方案，我带领6位战士和班长的小组拉开距离，我们这边故意把铃铛弄响吸引敌人。这样敌人就会向我们这边开枪扫射。班长那边趁机就掐断铁丝网。等班长这边完事了，我们换一个方位，再把铃铛弄响吸引敌人，敌人机枪一扫射，我们就马上隐蔽起来。大家都把狗皮帽子翻过来绑在脚上，这样走起路来就没有声音。敌人机枪扫射一阵后发现没有动静，就不再扫射了。反复几个方位都是这样，敌人就怀疑是风刮得铃铛响，所以就放松了警惕。就这样我和班长配合很快就把铁丝网障碍扫除了。可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我们前方有一个掩体坑，就是掩护机枪火力的坑，非常隐蔽，我们在距离敌人阵地不到20米时才发现它，里面有四挺机枪，分别指向四个方向。坑里大约有十多名鬼子。就在我们研究如何解决掩体坑时，一个鬼子从坑里站出来了，和坑里人叽里咕噜地说话，意思好像是说有人听见声音，有情况。那个鬼子向四周看了一圈说，没有情况，以为是风刮得铃铛响，于是就又回到掩体坑里。我当时离这个掩体坑最近，迅速掏出手榴弹，用牙咬开拉线，瞅准掩体坑就扔了过去。‘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掩体坑里好像还有炸弹和我的手榴弹一起爆炸了，所以坑里的鬼子和机枪全都被炸飞了，一个活口也没留。我们刚完成任务，黎明前的总攻就打响了。那次我立了2个小功。我一共立过18次小功。”老兵符爸爸讲到这时眼睛闪烁着光芒，就像当年听到冲锋号要立马上战场一样。

又到分手的时候了，老兵符爸爸有些不舍地拉着柏合队长的手说：“你们两周后还来吧，那时候香瓜和菜就都下来了，我给你们烀黏苞米吃。”柏合队长说：“谢谢符爸爸，我最爱吃烀黏苞米了，可我们还得把寻访慰问100个老兵的任务完成后才能来啊，只要我们有时间，一定会再来看您的。对了，符爸爸，您还有什么梦想，和我们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您圆梦。”老兵符爸爸说：“我这身体要能好点，能去长春和老战友们多聚聚、唠唠嗑就好了，毕竟，大家见一次少一次。”

说到这儿老兵符爸爸有些哽咽了……符爸爸手头很拮据，因为老人有病总得去医院。

柏合队长说：“符爸爸您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病。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您看抗美援朝有多少人都留在了战场上，都没有机会看到今天国家的繁荣昌盛。现在的新冠肺炎疫情又让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只要我们活着就好。我们暖兵志愿者会尽力帮您圆梦的。符爸爸，我们要走了，您多保重。”

符爸爸拄着拐棍坚持送我们到大门口，身上还吊着导尿袋，但是符爸爸的眼神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