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连结人群之物-其十一
长达两月的等待过后，尖端科技议会的人员与补给终于赶在苍蓝领主之前抵达中心城。顺利抵达原本是一件大好事，但无论如何时间都比01预计中多出整整一倍，因此这份好消息带给众人的鼓舞力度也就打了一半折扣。
不过，等坐下来再细细了解后众人很快又得知了另一个好消息——尖端科技议会的人员在来时的途中遇见了许多先前逃出坚壁的玩家，原本炎叶是以为他们是想去攻坚城寻求庇护，结果这些玩家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自己的亲友。其中甚至包括不少达到满级的老玩家与战斗树等级在80级以上的战斗专精玩家。最终跟随而来的援军人数竟然有数百人之众，比尖端科技议会的人员还多了。
人员大规模增加，跋涉速度自然会减慢。这也就是时间会拖长的主要原因了。
被问及原因，这群去而复返的人们给出的回答是：
“这里好歹也是我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园，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无论战斗能力，这群意外中的援军总之在士气方面带来的巨大鼓舞是毋庸置疑的。经过初步接洽与物资统合，炎叶迅速按照01的战术安排好人员与火力部署。就在这种时候，迄今为止都没有靠近过中心城的苍蓝领主终于要打算进攻了。
第一波袭击在凌晨发生。
和01预想中一样，首先是大规模的兽潮宛若海浪般从山的那一头呼啸而来，将途中的一切夷为平地。踩踏声撼动大地，连远在两道防线之后的中心城都能感受到明显震动。
“炎叶，组织远程玩家回击。第一波兽潮只是些杂鱼，不能让阵地被它们摧毁。”
“我这就去。”
为了随时迎击而转移到前线指挥阵地的01和炎叶一众领袖在第一时间就作出反应。走出临时指挥所，01发现营地里的玩家们并无多少慌张之态。
这是好事。
在炎叶的组织下，玩家们很快组成阵型开始对冲击一防陷阱的兽潮进行覆盖式输出。几位中心城本土的公会会长与攻坚公会的分会长也分别在阵地左右侧翼组成包围网，确保没有侥幸冲过陷阱的漏网之鱼。
01没有参与阻击，而是绕过阵线，从黑暗中深入荒野。
他要去确认兽潮后方的状态。
深入。
深入。
深入。
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乱跑乱撞的魔物，更没有迎面碰上后续涌来的兽潮。一切都像是被人提前安排好一般顺利，所以青年不断穿梭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停下。
最终，黑得让人感知迟钝的夜里，01独自摸到了已经人去楼空的侧翼侦察营地。没有片刻休息或是检查周围环境的打算，他立刻爬上瞭望塔向远处的山坡射出一发照明弹。
啪——刺目的白光将周围的一大块土地全都照得有如白昼。01死死得盯住那里，一秒、两秒、三秒……直到光照逐渐减弱，被照亮的地方也仍然一片死寂，没有哪怕一个活物闯来。
侧耳倾听，同样没有大群魔物即将赶来的声响。
“哈普瑞斯……兽潮果然被你驯服了吗。”
01喃喃着看向盖利鲁高地深处大片无法被目光突破的浓重黑暗，一向平静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后怕。
兽潮后方异常的寂静让他确认到一件如果有所拖延，最终一定会害死所有人的事。
现炽炎之心第一次遇见苍蓝领主是在荒野深处。当时的01与炎叶都察觉到了兽潮聚集的异常，这才得以在确认苍蓝领主复活的第一时间冷静下来逃走。
当时的兽潮只是因受到惊吓而被迫聚集在一起四处逃窜的魔物群而已，当时的哈普瑞斯也只是驱赶群兽，从未表现出有驯服弱小魔物的迹象。说到底驯服魔物这种行为在曾经的十二领主中是龙栖大树独一档的能力，因此即便是曾与它对抗过的01和秋也不可能想象得到这头巨熊会驯服魔物为己所用。
但如果不是这样，哈普瑞斯又在荒野里做什么？
早就该完成对弱小魔物的驱逐，对领地扩张有着狂热欲望的哈普瑞斯；无法忍受领地被侵入的哈普瑞斯；愤怒又所向披靡的哈普瑞斯……它早就该来进攻中心城了。不仅是一个月前就该来，甚至早在01回来时它就应该来了。
但它却一直蛰伏在荒野深处。
它到底在荒野里做什么？
不仅如此，被它驱逐的群兽也早就该逃到中心城方向来。可01离开以来到如今，炎叶竟然没有组织过哪怕一次针对兽潮冲击的防御战。连没有建立过一点防御工事，早已搬空到只剩一两个侦察营地的新手城也没有它们的踪迹。
它们又到底跑到哪个地方去了？
诚然，01不擅长思考。
比起抓破脑袋制定计划，他更倾向于依靠直觉做出行动。
但即便是不擅长思考的他也仍然深知一个道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因此从进入龙之林起他就在不断设想。设想一种玩家们一定无法猜到，也不愿意去猜的可能性。这份可能性警告着他留在龙之林阻击龙族，这份可能性催促着他一定要赶在更猛烈的攻击到来前确认兽潮的状态。
今夜，他的一切设想皆得到证实。
魔物们被领主统御，跟随领主一同冲击人类的防线……这不再是他自己的杞人忧天了，而是未来所有城池，所有玩家都要面对的冷峻现实。
寒意像是能察觉到人的不安，慢慢浸透01的皮肤，最终扎进血肉与骨头，冻结身躯与意志。他缓缓闭上眼，去想象海恩德尔；想象笛子；想象奥尔多、老黑、兰……那些是他已经失去的面容。
接着是秋、炎叶、水村、上杉花木、上杉花子、五十岚优里……这些是倘若他今夜没能解开这道谜题就极有可能会失去的面容。
所有离去的和尚未离去的人们在他的脑海里融为一体，最终以对早就不存在于此处的红发战士发问的形式从心中具现而出。
海恩德尔……如果是当初的我们面对这样的荒野，能赢吗？
你不在的如今……我还能赢下来吗？
「别说丧气话，总之肯定能赢！」
此乃幻听。
当然不会有人再拍着青年的肩膀做出那种回答来。
离开了那个宛若烈火的男人，如今的他也不可能再什么也不思考地投身战斗了。为了留住那些还未离去的面容，就算不擅长思考，他也要拼了命地去思考。就算不擅长解谜，他也要拼了命地去解谜。
炽炎之心的命运。
中心城的命运。
甚至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常驻玩家的命运……
现在就背负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雅特夫等人此时在场，01一定会转过头告诉他们——
「把这个世界当作游戏的你们，趁还有时间赶紧皱起眉头苦思吧。」
「因为就如同人类会抱团开拓荒野一般。」
「荒野中的生物们……也学会了集群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