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见鬼的善良
“今年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汇丰银行北美住房贷款业务减记百亿美元相关资产，新世纪金融破产……整条华尔街的同行们，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亏损。”
“所以，裁员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很遗憾这项决策先从你们部门开始执行，你在裁员名单里……不过请放心，你将拿到一笔可观的补偿，作为你为高盛努力工作两年的回报……”
纽约，曼哈顿，上东区的一家酒吧里。
黑头发深棕色眼睛的黄皮肤年轻男人，小口抿着酒水，复述前两日被裁的过程。
“然后呢？你就这样平静接受了？”衬衫挽到手肘，身材健壮的中年白人同事比了个手势。
“不然呢？”
“你该当场将合同砸到他脸上，大喊这是歧视！种族歧视！虽然业绩亏损裁员谁也没办法，但你在我们组干的不赖，你该争取留下来的。”
中年白人为失去一位勤劳老实，不争功不惹麻烦的同事感到遗憾。
李西安放下酒杯：“如果咆哮有用，驴子将征服世界。”
“好吧，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国？”中年白人同事悻悻然问道。
如果老板以为他们组这么好裁人，下一位被裁的说不准就是他。
“不，留在这里，赚钱。”
李西安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现在是2008年三月初，距离那场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还剩7个月，华尔街是海啸的中心。
重生一次，怎么可能依然按照上辈子的人生轨迹：被裁回国，靠着海龟的履历找了份不好不坏的工作，一直到重生，才好不容易混到一家小型风投基金合伙人的职位。
留在海啸中心，赚钱，赚够这辈子躺赢的钱！
李西安重生这几天，梳理妥当现状，对接下来的规划无比坚定。
“你需要帮忙吗，也许可以请老板帮你写封求职推荐信。”中年白人热心的说道。
李西安挑了下眉毛：“我的遣散费已经在股市里了，这顿可没法请客。”
“切，来一瓶尊尼获加蓝牌。”
中年白人意气风敲了敲吧台，接着转头看向他：“你离职了，所以这顿是商务宴请，很合理对吗？记得开发票！”
最后一句话是对调酒师喊的。
“非常合理。”李西安点点头。
2008年三月，长达数年的金融业大势走到尽头。从上至下，与其有关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在享受着最后时刻的狂欢。
衣冠楚楚的华尔街金融精英们，与应召女郎跳舞喝酒开出一张张可以报销的商务发票；市场在糜烂中，维持着公牛不倒架的表象。
一顿送行局喝到深夜，中年白人同事满意的拿着发票，搂着应召女郎前往酒店。
李西安心中想着计划，独自返回住所。
“咔哒。”
刚打开房门，只见没开灯的客厅里，冰箱门半敞，一道肤色黝黑的人影手拉着冰箱门愣了愣。
冰箱内清幽灯光映照，黝黑人影脸上的表情显得略有不自然。
李西安同样愣了一下，随即关上门打开灯。
“兄弟，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
“别，别动，保持姿势，漂亮，就这样。”
李西安动作麻利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明天早上，我要看到赔偿，不然就警局见。”
“嘿，兄弟，你说什么呢？”肤色黝黑的阿三笑嘻嘻讲着咖喱味英语。
“别他妈跟我套近乎，这个月你偷喝了我12盒酸奶，赔钱！”
李西安态度强硬，比了个中指，走回自己房间嘭的关上门。
能在华尔街工作拿高薪看起来属于人中龙凤社会精英，实际上和大多数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样要面对比起工资而言高昂的生活成本。
住合租房，吃快餐，像只老鼠一样穿梭于住所，地铁，写字楼之间。
在曼哈顿大学四年加工作两年都没去过许多被游客津津乐道的景点，这座城市的一切繁华都跟他无关。
有关的只有尿到马桶盖上、半夜外放音乐、偷喝他酸奶的阿三室友！
李西安依稀记得，上辈子年轻的他发现阿三偷喝酸奶，明里暗里说过两次，但始终不好意思为几盒酸奶态度强硬闹一场。
而阿三又是出了名的不要脸，所以最终直到他被裁员，这事都没个结果。
如今，在社会上厮混多年的他，论起“不要脸”还是能和阿三比一比的，必须得为年轻时社恐腼腆的自己讨个说法！
“啪啪啪”
“我说，李，我们可是室友，警局怎么可能因为几张照片受理一桩价值几刀的酸奶案件，他们会被审计投诉的。”阿三拍打着门嚷嚷道。
李西安拉开门，微微一笑：“你猜，我是不是只有今天拍到的照片证据？你在毕马威工作对吗，我可以给你的老板写封信，教他怎么样从宜家买家具，用两年后还能无偿退货的技巧。”
“听说会计事务所注重信誉，不知道这种行为符不符合你们公司的理念。”
阿三嬉皮笑脸的神情停滞，双手下压做了个放松的手势：“李，你看起来喝了点酒，早点休息吧。抱歉，我不该打扰你，有什么事明天聊。”
大一从宜家买家具，大四毕业无偿退货，是非洲来的那些黑哥们的拿手好戏！
他只不过是模仿而已，当初出于友谊给室友分享省钱小妙招，没想到却被当成把柄。
狡猾卑鄙的华夏人！
“滚一边去。”
李西安重新关上门，然后倒杯水，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写起投诉信。
能干出把使用两年的家具无偿退掉，并得意洋洋向周围所有人炫耀的阿三，可不会被简单几句话吓唬住。
阿三是一个——火车不撞墙不知道拐，板砖不拍到脸上不知道疼的神奇物种。
往往国内留学生和他们接触，十有八九会吃些小亏，多半是因为习惯性讲究“中庸礼节”。对待他们，必须得做出实质行动才行。
翌日清晨，李西安如常按时起床做早餐。
厨房里传出淡淡油烟气，阿三挥着平底锅挤眉弄眼：“早啊，李，你今天起床晚了点哦。我做了早饭，有你一份。”
“谢谢。”
李西安洗洗手，拿起餐桌上的面包，涂抹牛油果泥，夹一片煎蛋吃了两口：“味道不错。你计算好该赔偿我多少钱了吗？”
“what？”阿三顿时懵住，抬手指向他，示意你正在吃我做的早餐。
李西安放下面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昨晚花二十分钟写好了邮件，但不知道你老板是谁。不过你猜怎么着，你们纽约办公室的大老板，是我的校友，我在校园内网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说完摁下手机键盘，“叮铃叮铃”响起两声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会计事务所、律所，华尔街之间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在这个两个小时前谁和秘书在会议室里深入交流，两个小时后就会传遍客户、同学、合作伙伴的圈子，找个联系方式不是什么难事。
“法克，李，你不能这样做，我要跟你打一架。”阿三凶狠的一摔锅铲，撸胳膊挽袖子凑上前。
“ah！中世纪荣誉决斗吗？我认为你用锅铲照我脑袋狠狠来上一下，比龇牙咧无能狂怒更有效。”李西安端起餐盘转身就走。
“诶，诶，算你狠，我给你钱。把那封邮件撤回，删除，再发一封邮件说你是恶作剧。不管怎么样，别影响我的工作。”
阿三妥协了，将一张二十美刀，三张一美刀，还有几个硬币拍到餐桌上。
“解决邮件是另外的事，所以你得支付另外的价钱。”李西安慢条斯理坐回餐桌，翘着二郎腿抬抬下巴，：“去给我榨杯橙汁，加冰。”
阿三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他第一次发现他这位室友居然如此无耻！跟他以往认知里的华夏人天差地别，是谁说他们善良好面子好欺负的！
见鬼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