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困兽
丁满的物种叫做狐獴，这是那天小小的噩梦之后，黄谦回想起的知识。
单从肉眼，黄谦没办法判断被布仑希尔德抓捕回来的狐獴，到底是不是生吞小蛇的“丁满”。
但如果加上有些熟悉的气味，就应该不会认错。
天道轮回？没那种巧合，只是单纯时运不济罢了。
在黄谦看来，丁满几乎是必死之局——被布仑希尔德活捉本就有些轻伤的它，此刻被放置在七只小狮子身边，而在外围三头雌狮更是虎(狮？）视眈眈。
生命不会如此轻易放弃。
丁满先是企图钻小狮子们并不算严密的包围网来逃跑，可毕竟有七只小狮子，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数量优势太大，轻松把丁满逃跑的计划全部瓦解。
其实，如果顺利一些，如此怯懦的丁满已经死了。
它还能活着，是因为这一群小狮子都是第一次被要求狩猎，除了一个异类之外，它们都没有杀心，而唯一清楚雌狮教育意图的黄谦，他还需要酝酿一下自己的情绪。
小狮子们虽然已经生啖过血肉交杂的尸体，但那只是很平常的进食，它们还不懂得如何成为一个屠夫，一个猎人。
任何生命都不是天生性情薄凉，生活才是善良的代价。
围堵更多是因为好奇与玩耍。
不过始终萦绕的血腥味，正在不断撩拨着孩童们的食欲，它们会从一张白纸一点点浸染血色的知识——了解到眼前这奇怪的小东西不应该是友好相待的玩伴，而单纯是一种食物。
这只狐獴很怯懦，哪怕它生吞小蛇的模样很豪迈，嘴角滴血的样子很凄厉吓人，可黄谦曾更早见过它逃跑时的狼狈不堪。
很难想象它也会有如此凶狠的一面——在逃跑失败之后，狐獴没有继续乱闯平白消耗体力，或许它也清楚如今是末路，但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叽叽叽！”露出视蛇鳞如无物的锐牙，满脸狰狞却只能发出人畜无害的悲鸣。
这在虽然奶声奶气却中气十足的稚嫩吼声中，多少有些滑稽。
小夫第一个缓步向前，平常领头的都是他们兄弟俩，如今只余小夫一个，他孤零零一个地位在小狮子中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先不提可以孤身抗衡兄弟俩的黄谦，毕竟他一般不太争抢小狮子间地位。
古娜的小儿子和淘气包任何一个都只是稍逊小夫一筹，两者隐隐约约还有着同盟，一直在挑战着小夫的地位。
果不其然，淘气包和古娜家的小子也齐齐上前一步，或许他们对这个玩具本身的好奇，还远不如与小夫的竞争意识。
高露洁站在了小夫身边，曾经有两个哥哥，她可以跟在身后保持优雅，如今也不得不展露獠牙。
年纪本就稍大，还继承了来自于布仑希尔德的优秀血统，高露洁不争不抢是因为从容而不是因为弱小。
刺头和古丝的大女儿两者身世相仿，她们都莫名失去了曾经最亲密的妹妹，这并没有让她们惺惺相惜，可就算是孤身一人，也不代表没有争抢的权力。
一只只小狮子发出了自己的宣言，它们不害怕眼前的竞争者，但都忌惮一个家伙。
黄谦，他只是不争不抢，但小狮子们从来不敢轻易忽略这个最奇怪的家伙。
没有参与其中的黄谦，让所有小狮子都松了一口气。
围猎需要团结，或者单纯数量够多的乌合之众也可以呈现一点团结的效果。
但当这些小狮子各自为战时，包围圈自然也就乱了。
狐獴的凶狠是迫不得已，但它从来没有放弃生命的打算。
破绽刚出现，它就立刻恢复了那个灵敏胆怯的样子，疯狂逃窜。
断绝它希望的小狮子它也曾经见过，是个奇怪的家伙。
“叽叽。”
小爪子抓向黄谦，被其轻易躲开，就在黄谦准备扑杀而上时，黄谦看到丁满的爪子上抓着一只虫子。
“叽叽叽叽。”这种时候还从黄谦脸上抓虫子真的很滑稽，但却让黄谦下的狠心再次有些软化。
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黄谦觉得它在哀求，黄谦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趁此机会，其他小狮子也已经反应过来，包围网再次连成。
丁满又恢复了凶狠，面对黄谦时尤甚。
有了之前的教训，小狮子们没有轻举妄动，互相争高下从行动转移到了口头协定。
最终，小夫和高露洁略胜一筹。
小夫上前一步，满脸凶相，高露洁则在旁边给他掠阵。
凶是一种天赋，是狐獴不具备的天赋，但狐獴浑身上下都是被逼出来的狠劲儿，这一次它不再只是虚张声势。
在小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狐獴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慌张抬起的狮掌虽然加重了狐獴的伤势，但其根本不在乎。
一爪拍在小夫的右眼，一口咬在鼻尖，狐獴给这些稚嫩的幼崽上了第一课。
没有一个努力活着的生命该被小瞧。
小夫的伤势很重，鼻尖的痛让其泪水不由自主的流淌，血和泪一起从眼角流下，瑟缩着后退，他真的怕了。
一时之间，“叽叽”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低吼，每一只小狮子都很害怕。
除了一只异类。
黄谦最终还是选择退开身位，留下一条生路。
刚刚受了小夫一爪，犹自发狠的丁满携着凶威，立刻逃窜，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小狮子敢补上缺口。
出来了！
根本来不及欣喜，巨大的冲击力将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丁满击倒。
一双狮爪重重地压住丁满的头和身体，露出脆弱的脖颈。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急促不断地叫声仿佛搅在黄谦的心里。
黄谦只能给她一个痛快。
无论是围三缺一的策略，还是后续将丁满咬杀的心理准备，黄谦都已经做到最好。
但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牙齿刺穿皮肤的时候，似乎还是犹豫了一瞬。
廉价的怜悯除了加深痛苦，没有任何帮助。
确认这第一只猎物的死亡，没有任何喜悦，黄谦象征性地咬了一两口血肉，就没办法继续下咽。
踱步走开，其他小狮子才能开始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