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本书所有三章的早期版本均公开发表过。《革命的理论》刊登在《世界政治》(第八卷,1966年)上;《社会根源》刊印在我所著的《英格兰的社会变迁与革命》(朗曼,1965年)一书中;《英国革命之起因》发表于《近代早期欧洲革命的先决条件》(R.福斯特和J.P.格林主编,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1970年)。前面两章更新了参考书目,囊括了近来的出版物,最后一章的篇幅扩充了一倍有余,并依据后续经历、讨论和反思,对其中许多结论进行了大幅度修正。第一章对理论模型进行了审视,这些模型中的一些要素被用于组织特定的历史解释;第二章讨论中心问题的历史编纂学,在过去30年中,这个问题曾受到研究者的广泛关注;第三章试图对英国革命为何爆发进行概要的因果分析。尽管自克拉伦登以来,英国革命成为历史学家反复著述的主题,同时,它还被视为英国现代史上的关键性事件,但是,令人不解的是,我们很难找到关于英国革命爆发原因的简要解释。历史学家们迥异的观点,必须从他们附带的评论以及构建叙述史时对史实的选择中推断得出。本书偏重于分析,并刻意避免叙事形式,仅在最末部分当事件的次序明确决定了结果时有所例外。有人认为,历史学家的职责是尽可能如实且富有艺术性地讲述故事,历史中的因果解释从哲学上讲是错误的。因此,这本书不免会招致这部分人的批评。然而,事实上,叙事史家和分析史家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在一个充满理论模式和假设的框架内进行著述,但他们并非始终充分意识到这一点,而后者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并明确这么说。
在某种程度上,本书试图弥补作者前期著作中被评论家和朋友们经常指出的缺陷。他们认为我只关注历史进程的社会层面,过于忽略宗教、政治、行政和宪政的层面,而且我给人们留下这样的印象,即我认为它们都不重要。我承认,我仍然认为孤立地对待正式的宪政史(在许多英国大学曾经是这样,可能依然如此),这是切入历史变迁错综复杂局面最无效和最无意义的方式之一。卡尔·马克思和沃尔特·白芝霍特(Walter Bagehot)两人从迥然不同的角度出发,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
然而,政治意味着运行于社会中的权力的性质、所有权和等级,它对任何历史发展而言都至关重要,特别是对一个拥有悠久历史、有组织的民族国家如英国来说,更是如此。毫无疑问,行政机构一旦创立,就拥有自己的生命,可能对有关功能或组织变革的呼吁极度无动于衷。因此,忽视中央政府、众多地方政府机构、教会、教育机构或军队的管理角色,也就错失了整体历史经验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领域。本书试图论述这些更宽广的视角,只有在这些视角中,社会史学家的研究成果才能够被正确理解。书中专章论述革命的社会根源,之所以如此,并非缘于这是最重要的一组起因,更别说是唯一起因,而是因为它在上一代学者中引发的探究和争论最多。
在过去30年间,英国革命所处的时代及其各个方面得到了最广泛的研究,相较于英国史其他时期而言,这些研究可能更为细密。因此,现在正是置身事外的恰当时机,试着去只观森林,不见树木。我受惠于该研究领域许多杰出的学者,这一点从脚注中清晰可见,尽管他们对我从其研究中得出的结论并非全然满意。这是一个曾经激烈争斗过的战场,遍布着地雷、陷阱和埋伏,并有凶猛的学者加入进来,准备继续战斗。鉴于此,这种高度个性化的解释不大可能被普遍接受。但是,本书的意图并非提出最终解决方案,而是提供一个学者关于事情为什么会如此发生的解释,它无可避免地是不完善的。如果这本小书能够抛砖引玉,引来进一步的、方法论上更为复杂的讨论,它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