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爬满缝隙的冰冷石墙，烛火点亮的黑暗通道，仿佛是地牢的伴生物。
这是林烛收到的资料中不曾提到的区域——调查局的负一层。
若不是郦小珍要求见她，林烛也不会开辟这张调查局的新地图。
程赋书被刁部长领走，而她下车后也跟着一名职员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林烛轻巧的脚步声在幽暗安静的地方也格外明显，她老实跟在走路没声，一身黑制服戴面具的同事身后，林烛一边翻阅关于郦小珍的情报，一边东张西望。
和想象中的地牢很像又不太一样，林烛记得，在电话中万叔说他在监管区等她。
监管区，顾名思义，也就是监管等待处置妖怪的地方。
监管区的牢房不是用铁杆隔断，反而是用一块像丝绒材质的黑布分隔。不论是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妖都无法窥视对方。
这并没有减少压抑的程度，反而加强了潘多拉魔盒的恐怖。
谁知道里面暂时关着做过什么事的妖怪？
林烛前方的同事停了下来，属于脚步的旋律停止。
万洗尘颔首，随即摆手示意他离开。
同事的身姿消失，林烛才看见了熟悉的中年男人。
万洗尘握着折扇，用扇柄敲了几下手，悠悠道：“走吧，就在前面。”
“喔。”林烛跟上他的脚步，好奇发问，“万局，这个黑布是什么？”
“形雾漆布，用途嘛，你已经看见了。”万洗尘笑眯眯道，“无物不吸，除非有织布者的授权，否则无人能开启。”
“……形雾漆布？”林烛沉吟片刻，忽然心中一动，“是形雾族的东西？”
“是哦。”
得到了万局的肯定，林烛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块黑布上。
林烛知道《妖怪笔记》的内容都是真实的，不过所看文字和所见现实的感觉还是不同。
虽还没遇见笔记上的某一位，当下却见识到了妖怪种族的智慧结晶，还是有种奇妙的心情。
“噢，万叔。我今天遇见了苏词。”林烛忽然出声。
本想下班后再说的，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和便宜叔叔聊两句，谁知道那时候他会不会又装不在。
“哦？”万洗尘眉眼带笑，语气正常，像是在和小辈聊家长里短，“认识了新同事不是蛮好的，以后还会遇见更多。”
林烛的脚步微怔，听懂了，假装遗憾：“封口费没有就算了，连奖金也没有？”
万洗尘目露慈祥：“你倒是想得美。”
林烛：“……”
小气的资本家！
不仅让她免费当渔夫，钓上的鱼她还不能带回家。
啧，只能自认倒霉，谁让是局里自己养的鱼。
-
属于郦小珍的漆布在一个角落。
走到近前，林烛发现黑布绒毛的质感来源于数个凝成锥形，有形却似无形的雾体。它们像无数小小触手，似海浪翻涌般地活动。
林烛伸手摸了一下，在布上察觉不到任何触感、气息和能量，这或许就是它的恐怖之处。
万洗尘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就像是掀开了舞台上的帷幕，露出了后台真容。
林烛扯了扯嘴角，原来黑布后也有铁栏啊。
她还以为会有一层阵法作为隔断，想想也是，阵法多费灵气。
里面没有她幻想中的草席、破碗和水桶。有的是另一片的漆黑，走道上的蜡烛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漆布后的小块区域，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垂头抱膝坐在地上。
郦小珍抬头，双眼微微一闭，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这刺眼的光芒。
她和昨天的模样差不多，脸上仍然挂着那脏兮兮的妆容，两眼空洞无神。
林烛：“你想和我说什么？”
听见了少女的声音，郦小珍浑浊的眼里升起一丝微光，她一下扑在铁栏上，整张脸和冰冷的长杆亲密接触，两只眼死死盯着林烛，毫不客气地说：“我要单独和她聊。”
万洗尘并未答话，反而展开折扇在胸前扑了扑，这副悠闲的姿态令郦小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难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瘫倒在地，环抱手臂颤抖着身躯，却依旧倔强道：“我要单独……和她聊。”又放低声音补充，“……我会全部告诉她的。”
这个单位简直没有心，她这么可怜他们还要欺负她！
万幸昨天晕了过去，没有让他们得到最关键的情报。她可不想再被那条黑皮蛇女抽取一次记忆！她要用那个消息来做交易。她没有死，就代表着她还有用处。
林烛揉了揉额角，这个鬼族倒现在都不明白现状。她能来已然是调查局的好心。
她大概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自然是关于第三方的事。
后勤部肯定办法拿到情报，也不用她瞎担心。
林烛不惯着她：“你不说我就走了。”
程赋书没把饮料给她，她刚好回去拿。
林烛对万洗尘挥了挥手，然后扬长而去。
这是郦小珍未曾想过的发展，见少女的脚步不停，她连忙爬起来，双手抓着长杆焦急喊道：“回来！！你回来——！”
为什么和她想的不一样？！他们不要情报吗？！不然干嘛叫她来？！她一直在等她啊啊！！
“回来……！”
郦小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烦意乱，她拼命摇晃丝毫不动的冰凉铁杆，眼里蓄满无助的泪水，她已经看不见少女的身影，这个认知让郦小珍再度滑落疲软的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让她回来，我会说的，我都会说的。”
下一刻，林烛身形一晃就回到了原地。
她懒洋洋地靠在铁栏上：“说说吧。”
早这样多好？非得让她演段戏。
郦小珍撇了撇嘴，双目赤红地看着她：“我好讨厌你。”
林烛无语了：“……”
她继续道：“可我又没办法讨厌你。”
林烛：“……”
“尽管你伤害了我。”郦小珍说，“但只有你对我说了抱歉。”
林烛差点在心里唱出来‘还一笑而过’。
行叭，她和一个疯疯癫癫的鬼族呕什么气？
谁让她们的蝴蝶再今天相遇了。
林烛吐出一口气，耐着性子：“行，咱们言归正传，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郦小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用脆弱的嗓音问：“我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
刚到局里就收到了她的资料。
[关于2234号目标郦小珍情报：
郦小珍真诚善良生前为家中独女，父母和善家庭幸福，并无坎坷。
十年前，刚成年的郦小珍因病去世。没过多久她的双亲也因丧女之痛双双去世。
据冥方提供的信息：郦小珍送父母投胎后，自己选择花费数年时间修炼为D级鬼族。]
资料内包含更加详细的内容，郦小珍性格转变的原因，她在下方经历的痛苦，她是如何回到自己原来身体的……等等。
后勤外部的职员已经将任务相关情报收集得差不多。
林烛是喜欢自己寻找答案，但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而郦小珍的故事也只是让她生气。
对这个鬼族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