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1-32 武英雄！莫欺老年穷
世俗。
大乾皇朝以北。
热闹繁华的古城之中。
长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道路两旁店阁林立，浓郁香气从酒楼内溢出，青楼外的女子烟花枝招展视媚行，行商小贩吆喝叫卖，巷子里跑出几个嬉戏打闹的孩童。
一个背负古剑的少年走进城门，举目四望，像在寻找着什么人，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距城门十丈处，街道中央，正跪着一个虎背熊腰的长发男子，
少年难以想象，如此魁梧雄壮、气势如山的一位至强，居然愿意弯曲原本该如青松般顶天立地的躯干，竟还低下了本该傲视苍穹、睥睨八方的头颅，比万年精铁还坚硬的额头本可以轻易震碎山川巨城，此刻却死死地贴在遍布灰尘的世俗地面之上。
那双蕴含无穷威能的拳头，上可崩碎九天十地，下能震灭万物苍生，如今却好似没了牙的老虎，无力地背负在身后，宛若受罪伏法的凡俗罪人般，等候着上位者的惩戒。
少年是个修士，慕名来到这个凡俗古城，只为亲眼瞧瞧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武修！
在他看来，这所古城中的凡人都是蝼蚁，弱小如尘，弹指可灭。
然而，此刻，他眼中的那些蝼蚁，竟在羞辱一位吹口气就能杀死他的绝世强者。
呸！
有个男子从古董店走出，路过跪地的魁梧大汉时，歪头一口浓痰吐出，直接砸在大汉的头上，然后一脸淡然地远去，仿佛刚才做了一件习以为常的小事，不值一提。
砰！
有个胖女离开售卖胭脂水粉的商铺后，径直走向那虎背熊腰的身影，一脚踹在对方的头上，随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哗啦啦——
酒楼的小二提着一捅残羹剩饭出来，全部洒在负手跪地的长发男子身上，那气味叫人忍不住掩着口鼻。
青楼门口，一脸满足的男子故意去踩了新鲜的狗大便，然后满脸微笑的踩向天下第一武修的脑袋，用他的长发擦拭污秽。
“好臭。”
“他好惨，大家为什么要欺负他？”
两个跟随长辈远游而来的孩童同情地看向跪地的身影，十分不理解城内众人的行为。
“不清楚。”孩童的父母摇头。
一旁，刚从巷子跑出的几个孩子听到这家人的对话，解释道:“曾有仙人吩咐过，他罪恶滔天死不足惜，无论怎么打骂他都可以，他绝不会还手，谁心中有气，都可以去拿他解气，而且你们看……”
孩童指向魁梧身影时，只见那头上的浓痰、后背的脚印、身上的残羹剩饭、发上的狗便竟同时消失不见，臭味也随之没了。
“哇。”那原先满脸同情的孩子目现好奇，跃跃欲试，似也忍不住想去吐口痰。
蝼蚁安敢放肆！
背负古剑的少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涌现杀意，攥紧拳头，旋即又松开，摇了摇头，呢喃道:
“这便是当世武道最强？人人可辱，蝼蚁可欺，不能反抗，憋屈忍辱，无人敢助，实在可悲可叹……”
说着，少年转头，伸手握住背后古剑:“我的武道天赋虽然更佳，但我宁愿修炼剑道，否则将来哪怕能成就至强之身，却依旧会被别的修士讥讽轻视。”
少年目现回忆之色，就在不久前，有个修士对他轻蔑一笑:“白痴才修武道，君不知武无敌否？这些年来，武修天骄不知凡几，武道强者层出不穷，却无一人能敌武无敌，你啊，自问比那些天骄资质高？可敢保证自己将来能胜过那些强者？不能吧！我劝你放弃武道，否则你再强也只会落得一个‘连蝼蚁可欺的废物都不如’的名声。”
蝼蚁可欺武无敌！
天下最强的武道强者丢尽修士脸面！
没有男子尊严。
贪生怕死。
废物……
少年哪怕听过这些话无数次，也是不愿相信，如今亲眼所见，事实便是如此。
他若修武道，历经磨练、刻苦努力之后，哪怕能够得道，最终却会被人称为‘蝼蚁不如’，走到哪都要收获嘲讽。
除非他有信心将来打败武无敌。
可是。
这很难很难。
几无可能。
一想到未来自己可能会听到‘瞧瞧，那个武修看似有点实力，其实连一个凡人可辱的武无敌都打不过’这类话，少年的内心就特别反感。
如此耻辱武道！
不修也罢！
丢脸的不止是武无敌。
还有整个武道。
除非……
武无敌自杀！
只要这位甘愿受屈的强者能够死去。
武修的污点便会跟着消失。
可惜。
武无敌不愿。
想让他死的人杀不掉他。
能杀他之人又不来杀他。
因此。
如今的武道已然逐渐落寞。
“唉——”少年再次摇了摇头，忽然，他神情微变，目中情不自禁涌现敬畏之色，“那位是……当世武道第一年轻天骄，武英雄。”
少年的目之所及，走来一位身形显瘦、气质儒雅的白衣男子，面容清秀，肌肤白皙如玉，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个武修。
毕竟世间大多武修皆雄壮魁梧、容貌粗矿，武英雄的外形着实有些格格不入，但少年却肯定自己没认错人。
因为武英雄太好认了。
身负武耻石碑，腰跨单锋断剑，臂夹儒道残卷，手持半截禅杖，脚踏道修破鞋，后拖妖魔鬼怪，掌握承运碎宝。
他，效仿当年武无敌，自改父母所赐姓名。
以武为姓。
英雄为名。
曾立誓:
“终有一日，以我拳脚，断剑、破儒、灭佛、踏道、降妖除魔、镇鬼绝怪、崩碎运朝，武道为尊，英雄无敌！”
在武道衰落、修士皆唾武修的今天。
武英雄要以己之力为武道正名。
成为武道的英雄！
“晚辈……”少年正想向武英雄行礼，却被对方打断:“少年郎，你有武道之基，却负剑道之器，着实可惜，我知你心中顾虑，此乃人之常情。”
武英雄的声音温润似玉，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莫名让背负古剑的少年生出亲切之意。
“以你的武道资质，修武定可长生成仙，给武道一些时间，”武英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面带儒雅微笑，目溢傲然睥睨之色，“武道必不会让你失望。”
说罢。
武英雄走进城门。
周围的凡人皆看不见他。
少年愣住。
心里激动万分。
他，竟收获了武英雄的认可，这可是年轻修士的至高荣誉。
别说一句赞言，哪怕仅仅受武英雄的一个正眼，世间大多天骄都会受宠若惊。
谁都清楚，武英雄之傲，丝毫不弱于当年的武无敌，当世谁有资格被他正眼相看？谁能荣幸被他言语认可？
那柄单封断剑来历不凡，其原主乃是当年名动南海的剑道绝世天骄之一，谢青衣！
儒道残卷来自有‘俏儒仙’之称的莫别离。
禅杖曾属于‘活佛转世’玄正。
道鞋之主轩辕晟曾越境连斩十个武修，声震道州，八方皆赞。
那四只妖魔鬼怪，当年可都是被寄予希望的四道天骄，如今却沦为阶下囚。
承运宝玉乃是惊才艳艳的燕王之子蜕凡后大靖帝君所赐……
以上这些天骄当年是何等耀眼夺目、睥睨同辈。
武无敌却碾碎了他们的骄傲。
一己之力同时挑战他们而胜之。
随后拿走了战利品。
武英雄。
不止有武道第一天骄之名。
不少修士都是暗自称他为下三境中的最强天骄。
未来或能成为万道第一天骄！
如此绝代妖孽。
岂会轻易认可年轻修士？
“我要修武！”少年目光坚定，语气极为认真，取下背后古剑，弃之。
要洗刷武道之耻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出现一位能够打败武无敌的绝世武修。
少年相信，在未来的某天，武英雄可以做到。
武道不弱！
英雄将为其正名。
“前辈，您的攀天梯记录被破了，”武英雄走到武无敌身旁，将背后石碑放下，碑面上有两个字——武耻，由血浇灌而成，“他攀登了十万年，是您的十倍！”
闻言，武无敌毫无反应，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毫不在乎。
“我自信天赋不弱于您，可是……”武英雄无奈摇头，叹息一声，“我的毅力却远不及您，武道修炼，除了资质，便以毅力最重，若我能有十倍于您的毅力，武道必能镇压剑道，碾压万道！”
自信的语气。
自信的目光。
自傲的化身。
世人皆知，傲在武英雄这里并非贬义词，他有傲的底气。
“您且等着，不过千年，我便会来此亲取你的性命，为武道洗刷耻辱！”
武英雄重新背上武耻石碑，转身离去，来此只为说这些话，说完便走。
换个人或许觉得他在说空话，因为曾经有许多武修说过类似的话，却都以失败告终，但刚才弃剑重回武道的少年却不这么认为，坚信武英雄能够将话语变成现实。
“武师兄，”少年鼓足勇气，再次上去与武英雄搭话，“您打算强夺那个蝼蚁的毅力？”
就在昨天，少年听说了一个消息，武无敌的毅力记录被破了。
顿时，他惊为天人，暗道武道将兴？
因为即便是耀眼如武英雄，毅力却都是差了武无敌许多，难以超越。
十倍于武无敌的毅力！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
可惜。
听闻那人是个老匹夫。
年近百岁还是个弱小蝼蚁。
如此情况，怎能修武？
要知道，武修除了需要毅力之外，气血生机也很重要，年轻才有优势，老迈注定无望。
这世界始终最看天赋。
老年还碌碌无为者多半没有什么修炼资质。
毅力再高也没用。
与武修无缘！
修炼其他大道的话毅力便不算优势了。
故而少年便也懒得再关注一个大毅力废物。
可是。
如今听武英雄再提那老废物，少年便猜到这位武道天骄有夺取废物毅力的意思。
世间存在诸多禁忌秘法。
其中便有转让天赋、气血、生命、毅力的秘法，很容易成功，毕竟是拱手将自身优势送人，傻子才会使用。
也有强夺类的秘法，可惜这很容易失败，除非被夺者主动自愿交出，但这几乎不可能。
谁会主动将天赋毅力送人？
哪怕对方是蝼蚁，也极难强夺，威胁折磨之类没有用，还可能会增加失败的概率。
只能对方心甘情愿交出毅力。
这很难！很难！
少年却坚信武英雄能做到！
“恩，”武英雄点点头，道:“我原本打算将天赋交给他，可区区蝼蚁一只，不配承载我之天赋，哪怕承载成功，他也无力背负武道的未来，为保武道大兴，他必须作出奉献。”
“师兄说得对，”少年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老废物一个，世俗垃圾，血脉低劣，岂能浪费那等绝世毅力？关系武道未来，他必须懂事听话，交出无上毅力，让其有用武之地，以免明珠蒙尘。”
二人说话间，却不知城内的武无敌道了一句:“纵然有着百倍于我的大毅力，也绝接不下她一剑……”
学宫。
斋舍内。
李奕辰早已猜到自己可能会因大毅力引来麻烦，此刻却丝毫不慌，还有什么事比身旁坐着个魔尊更危险？
不得不说，魔尊这老狗既是捣蛋鬼，又是定心丸。
以李奕辰的苟怂心态，若非选择摆烂，现在怎么会有心情旁若无人地悠然看书？
丹道典籍。
李奕辰正在看此类书册，并非是休息时打发无聊，而是学习提升知识储备。
欲成大事者，不仅要身变强，脑子也不能落下。
大道功法李奕辰看不懂，左道书籍大多世俗都有，他曾经几乎都阅读过。对于旁门典册，如今他能看懂一点，曾经没怎么接触过。
当初和许莫负待在一起时，李奕辰本来好奇想看一看旁门典册，却根本看不懂半句话，哪怕许莫负耐心教他，也无法令他理解，怎么都学不会，就像三岁智障小孩去看爱因斯坦的论文一样，纯属浪费时间。
如今，他已可以看懂一部分了，等于从三岁智障小孩进化成了中学生，若是有人教，想必也能理解吧？
先看，通读一遍，实在不懂的部分可以去问问学宫的先生。
其实当初李奕辰看不懂大道功法时，也想过去询问先生，从零学习。
毕竟小学生刚看数学书时，也是一窍不通，老师教后不就会了吗？
除非实在智障低能无可救药。
不过，李奕辰却没去找先生求教，而是直接放弃大道功法，选择先修炼基础强身术。
原因很简单:
觉得最安全！
大道功法为何危险呢？
世人公认的优秀基础大道功法，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能有什么危险？
李奕辰自然思考过。
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也是老怂逼的生存窍门之一。
别的网文里大宗大派都是藏着绝世功法，不愿轻易授人，为何这个世界的宗派如此无私奉献？
没猫腻才有鬼。
不过，若没有魔尊这货，若无路可走，李奕辰即便认为大道功法有问题，却也还是愿意修炼。
原因无他。
怕弱！
有人穷怕了。
李奕辰是弱怕了。
怕到颤抖！
比谁都渴望成为修士。
已经渴望到近乎疯狂了。
想成仙变强啊！
李奕辰相信，肯定有人也想过免费的功法最贵这个道理，但最终却还是选择修炼大道功法。
没办法啊。
大道最有希望成仙。
旁门长生无望。
左道极难修炼。
废道浪费时间。
此乃当世公认。
当一个人快死时，发现狗粪能救命，吃也不吃？
李奕辰不可能因为感觉免费的玩意有隐患，就和大众认知与残酷现实对着干去死盯废法。
宁做身怀隐患的强大修士，也不愿再以蝼蚁之身苟活求安。
苟怂十万年，是为了什么？
当别无选择时，明知前路危险，也要迈步踏出。
一往无前，虽死无悔，宁危图强。
哪怕变强后会受制于某人，也总比弱小时人人可欺好太多、太多。
当年成为赘婿时不也是如此？
岳父岳母妻子皆投来冷眼嘲语，却也同时送来了温饱与安全感！
弱！
比死还痛苦！
李奕辰之所以为了活着无所不用其极，之所以什么憋屈羞辱都能隐忍，都是因为心怀抱负！
为了活着，他极怂！
为了抱负，他无畏！
只可惜。
目前连无畏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体会到变强的感觉，却可能都是魔尊老狗的迷惑手段，恰如黄粱一梦，醒来后一切都成虚无……
此刻，李奕辰翻阅着旁门丹道典册，完全没有修炼丹道的心思。
只是不愿做修炼文盲而已。
此外，吸收新知识思考一番还能活跃大脑，防止秀逗退化。
即便真能修炼了，李奕辰也会读书炼脑，绝不愿变成四肢发达的莽夫。
这方世界虽然实力为尊，可智障却也有被聪明弱者阴死的可能。
“师兄，你想修丹道？”梅念真坐在李奕辰身旁，询问的同时，准备劝说对方放弃。
“不想。”李奕辰摇了摇头，看也不看梅念真。
“既然不想，何故观之？”
“你不觉得我看书的样子很帅？”
“帅？”
李奕辰懒得解释，梅念真笑道:“师兄还真自恋呢。”
忽然，李奕辰抬头看向她，神色玩味:“梅师弟，你也不赖呢，明知我嫌弃你，却还死皮赖脸待在我这，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梅念真笑容更浓，“我知道你想打我，可惜你打不过啊，你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真的好帅呢。”
“……”李奕辰沉默一会，攥了攥拳又松开，懒得做无用功，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
“哈哈哈，”梅念真忍俊不禁，笑着打断，“师兄真可爱呢。”
见李奕辰又低头看书去了，梅念真收敛笑容，提醒道:“据我家中长辈所言，这些旁门道法都暗藏隐患，不宜触及。”
她本以为李奕辰会疑问，谁知对方却点点头:“我早知道。”
“你知道原因为何吗？”
李奕辰合上书，知道魔尊这畜生是不会让他安静看书了，便也不再浪费时间。
“梅师弟你看，”李奕辰指向斋舍之外，夜已深，月光被乌云遮住，漆黑一片，宛若深渊，“在一个永远无光的世界，何处不是危险，哪里没有隐患？”
“不是吧，”梅念真不认同，指向月亮所在的位置，认真道:“待乌云移开，不就有白色的月光了吗？”
“那是你的光，”李奕辰面色冷漠至极，语气寒如冰，“我心中的白月光已死！”
梅念真一愣，面不改色，继续道:“待今夜过后，明晨亦有阳光。”
“呵呵，”李奕辰冷笑，“蝼蚁之身苟活于泥泞之中，再烈的阳光也无福享受。”
“什么意思？”梅念真疑问。
都说到这步了，还特么要演？行，老子陪你玩，李奕辰变化表情，岔开话题:“天下没有免费的饭食，这些功法典册若没隐患，傻子才会无私贡献给凡人随意修炼。”
说罢，也不待梅念真再言，上床，睡觉，休息，恢复，等待又一个黯然无光的明天到来。
武明空！
我曰你老母！
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