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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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司马昱托付大事

不过那样的念头刚一闪过,他便随之想起了谢氏一族的崛起历程。

从初渡江时的不起眼士族,到谢鲲名列江左八达,再到谢鲲之女谢真石嫁入褚家,其子谢尚成为江左一时翘楚。

不过那个时候,谢氏一族的声名虽然有所提升,但其族人在朝为官都不过止步于尚书,未曾进入朝廷权力中枢。

其门户地位,依旧很低。

正是在这个时候,谢鲲的弟弟,时任吏部尚书的谢裒为儿子向诸葛恢求婚,被诸葛恢以门第不配,予以了拒绝。

谢氏一族门户地位迎来真正的转折,还是在谢真石之女褚蒜子嫁入琅琊王府,成为了后来登基为帝的司马岳正妃之后。

特别是在康帝司马岳早逝,年仅两岁的独子司马聃继位,褚蒜子以太后之位临朝摄政的情况下,谢氏一族凭借着太后的力量,由当时名望颇高的谢尚掌握了豫州军权。

至此,谢氏一族才真正掌握实权,进入了权力中枢,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而且后来谢尚北伐获得传国玉玺,让晋室天子不再是所谓的“白板天子”,门户地位因之得到了大幅提升。

继谢尚之后,谢奕、谢万接连出镇豫州,谢氏一族经营豫州十余年,一跃成为江左实权高门。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谢裒之子谢石终于还是如愿娶到了诸葛恢的小女诸葛文熊。

只是后来因谢万名过其实,北伐丧师被废,谢氏一族再次没落。

谢氏一族的历史在心中一闪而过,让司马昱忽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忽然想到了崇德太后与谢安的关系。

谢安作为谢氏一族如今的代表人物,其声名与王坦之、郗超并驾齐驱,虽然年逾五十仍然没有跨过吏部尚书这一职位的门槛,进入朝廷权力中枢,但“大才槃槃”这四个字,可不是浪得虚名。

况且如今褚太后还在,谢安也就几乎成了他唯一可以完全相信的对象。

他绝不会相信,如果桓温真的要篡位,会对与褚太后有着这样一层亲密关系的谢安手软。

尽管他也知道,在褚裒死后,褚家无人能振兴褚氏,而谢鲲一脉绝后,谢万无能被废的情况下,褚太后对谢家已经没了什么特别的关照了。

不然谢安声名如此之盛,怎么会现在也没有升为尚书仆射!

但相对来说,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层关系无可否认。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希望。

他希望谢安能够超越谢尚,让晋室天子成为实权天子。

虽然,他知道这或许只能是奢望,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于是当天夜里,他就派人密召谢安进宫,准备托付大事。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谢安收到诏书,便感觉到了异常,他向传旨太监借口要去更衣,同时却将谢文叫到了他的房间里。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近来陛下常常心神不宁,血气有亏,可是大限将至?”

对于谢安的问话,谢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谢安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端倪?是不是又有天象示警?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当即原原本本地道:“叔父所言不错,陛下驾崩之日,就在目前不远了。”

“大司马果然未移晋祚?”谢安又问道。

“事发突然,大司马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谢文正色道。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歇息吧。”谢安点了点头,然后朝谢文挥了挥手道。

“小侄告退。”

谢文也没有多问,拱手一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

谢安换好衣裳,连忙和那太监坐着马车进了宫。

在进宫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桓温在朝中布置了那么多的眼线,怎么会对皇帝驾崩一事没有反应的机会?

姑孰城距离建康,可是连一天的路程都不到。

朝廷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桓温连这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知道这其中的奥秘,谢文不可能知道。

因为著史之人向来喜欢用春秋笔法,同时又为尊者讳,不可能把细节交代得那么清楚。

就算他问了,谢文也不一定答得出来。

……

“陛下,谢侍中到了。”

不知不觉间,谢安就来到了司马昱的寝殿之外,听到太监通报的声音,谢安连忙停止了遐想,整理了下情绪,等待着召见。

“带他进来。”

司马昱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虽然听起来还算大声,但谢安已经感觉司马昱有些中气不足了。

“谢侍中,请。”

那太监朝着谢安微一施礼,然后便走在前面带路,进入了寝殿的外室厅堂之中。

借着闪烁的烛光,谢安看到司马昱身穿常服,肩上还披着一张毯子,似乎十分畏寒一般。

只见司马昱朝那太监挥了挥手道:“你出去把门关上。”

“诺。”

那太监应声之后,快步离去。

然后司马昱才向谢安招手道:“安石,请坐。”

“臣如何敢与陛下同坐。”谢安拱手推辞道。

“崇德太后既是朕之侄媳,又是爱卿外甥,按辈分算,爱卿与朕同辈,今夜朕召见爱卿,要说的是至亲知心之语,爱卿不必碍于君臣之礼。”司马昱一脸坦诚地道。

“陛下既如此看重微臣,臣何敢不从。”

谢安又是拱手一礼,然后在司马昱的对面坐了下来。

只不过和司马昱颇为气虚地斜靠着背垫坐着不同,他是正襟危坐。

只见司马昱盯着谢安的眼睛,一脸严肃地道:“天下事若托付于卿,可乎?”

谢安完全没有想到司马昱竟然把话说得如此开门见山,他满心吃惊地道:“陛下何出此言,臣惶恐之至!”

看到谢安惊讶无比,略显慌张的神色,司马昱的心头不禁暗叹:“这样的天下,的确有些勉强他了。”

思绪闪过,他怅然叹息道:“朕自继位以来,终日以晋祚为忧,食不甘味,寝不安眠,以致身体每况愈下,不能持久。朕自知时日不多,苦思托付之臣,遍览朝中衮衮诸公,可信之人,唯爱卿一人而已!朕死之后,爱卿可有安天下之策?”

每个人的身体,只有自己清楚。

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的司马昱,对他的身体,更是了然于掌。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冬天,他已经是绝对熬不过去的了。

所以,他要趁现在为他的儿子找到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