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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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桓温怒,腥风起(五)

“臣……臣愧对祖宗,愧对陛下……”

司马晃依旧低着头,泣声不止。

司马昱闻言,轻轻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看向桓秘道:“大司马既发此奸谋,必有处置之法,卿何不呈来朕看?”

桓秘闻言,登时一愣,暗道:“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问出这种话,怪不得兄长对他还有所忌惮。”

思绪闪过,他跨步上前,从怀里拿出桓温交给他的奏表,正色道:“臣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请陛下恕罪!此乃大司马奏表,请陛下阅览。”

说罢,他走上前,将手里的奏表递给了司马昱。

面对如此无礼的举动,司马昱却也无能如何,强作镇定地接过奏表,打开看了起来。

见奏表上面列述了司马晃和武陵王司马晞、殷涓、庾倩等人谋反的罪证,还有桓温的处理意见。

收廷尉审治。

看到桓温没有急于处刑,司马昱本来紧绷的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正色道:“就按大司马之意行事。”

“臣领旨。”

桓秘拱手回应一声,便领着司马晃走出了西堂。

看到桓秘十分嚣张地提溜着司马晃离开,司马昱压抑已久的愤怒之情瞬间冲上了脸庞。

他在心中怒吼道:“奸臣!贼子!早晚死无全尸!宗毁族灭……”

可是藏在心底的怒吼,非但不能发泄他心底憋屈的情绪,反而让他更加忧愁。

“殷家和庾家就此完了,下一个遭殃的又会是哪一家呢?”

“有了今天的这件事,那些摇摆不定的高门士族,是不是就会屈服了呢?”

“他连皇室都敢随意污蔑造反,下一次,是不是又会行废立之事?”

……

想着想着,他脸上的怒气渐渐变成了恐惧。

他本来才积攒起来的一点信心,瞬间被打击得半分不剩。

这天下,要留在司马家的手中,实在是太困难了。

……

在桓秘将带着司马晃到西堂自首的前后经过禀报桓温之后,桓温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士兵就兵分几路,开始了“逮捕行动”。

一时间,整个建康城再次骚动了起来。

而首当其冲的,是桓温所列谋反同谋的武陵王府,还有殷涓所在的秘书省。

当一队士兵冲入秘书省的时候,秘书省的一众官员都在偏殿的官署理事。

看到那些来势汹汹的士兵,张羽登时心惊,以为是为孙盛藏书的事情发了,微微颤抖着靠在书案上,朝谢文轻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谢文早就知道这些士兵的来意,虽然也有些吃惊,但不过是因为那些士兵来得太快,来得太不讲礼数。

他沉着冷静地出声安慰道:“张兄且宽心,我料定他们绝不是为那件事来的。”

“谢兄如何得……”

张羽口中“知”字还没有说出口,只见那队士兵的队主手里拿着一张文书,高声喝道:“著作郎殷涓是谁?站出来!”

此言一出,瞬间将偏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殷涓的身上。

只见殷涓一脸淡定的站起身,正色道:“我就是殷涓,尔等欲行何事?”

那队主见状,大笑道:“你谋逆之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你说……”

殷涓吃惊地大声发出质问,可话刚出口,他便想明白了一切。

他的父亲殷浩,曾经是朝廷用来对抗桓温的中坚力量,后来为桓温所害,郁郁而终,桓温来信吊唁,却被他置之不理,这件事,桓温一定耿耿于怀,今天就是桓温报复的时候。

他忽然笑道:“大丈夫,死何所惧!今日我死,他日桓温又岂能逃死!”

“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真是无可救药!”那队主厉声大喝一声,又下令道:“把他绑了,嘴塞住,押送廷尉候审!”

他身后的士兵闻令而动,一拥而前,将殷涓从座位上硬生生给绑着押了出去。

他们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只留下秘书省一众官员惶惑不已,惊魂未定。

只有谢文一脸淡定地看着手里的书,似乎根本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谋反?殷著作真的参与谋反了吗?其他的人又有谁?”

“你问我,我去问谁?”

“我看谋反是假,陷害是真,谁不知道殷著作先父与大司马的过节!”

“敬则,慎言!慎言!你不怕隔墙有耳,传了出去?”

“怕?怕有何用?怕难道就能自保了吗?”

……

听着对面一众著作佐郎的议论之声,张羽又是忧心,又是紧张。

他看向仍旧像是无事发生的谢文,好奇问道:“谢兄难道一点也不为所动?”

“秘书省内发生如此大事,我怎能视若无睹!但就像庾敬则所言,怕有何用?多想同样又有何用?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还是多看些书管用些。”谢文正色道。

“呃……”

张羽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的确,他们不过是小小的秘书郎,在桓温的眼中,不过是想抓就抓、说杀就杀的小角色。

就算再怎么战战兢兢,再怎么去想,也无济于事。

这一刻,他看向谢文的眼神,忽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以及那个人许多为人称道的传奇故事。

那个人叫谢安,人称大才槃槃,处变不惊,曾在东山隐居数十年,在会稽和三吴之地留下了无数传说。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那不过是长辈们为了教育他们所树立的榜样,但今天,他才发现那样的人或许真的存在。

只不过得到他认可的,不是谢安,而是眼前的谢文。

……

傍晚,天色颇为阴暗。

谢文和谢琰坐在马车上,一同回家。

见谢文一脸的淡定,谢琰紧皱眉头感叹道:“今日之事,竟被兄长料中!真不知大司马将对哪些人下手?”

“瑗度何须担心,叔父名声在外,又不会和大司马作对,咱们谢家绝不是这次大司马清理的对象。”谢文正色道。

“若是如此,那就好了!”谢琰还是难免担心。

毕竟他已经听说,那天在会稽王府,若不是他父亲放声高呼,相王登基过程一定会出现许多变数。

这样的消息,在今天看来,实在太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