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绪论
一、金代的政治、文化及佛教
金是以北方女真族为主体建立的封建政权,建立于1115年,亡祚于1234年,国祚120年。金代是中国民族关系变革剧烈的历史时期,河南地区留下诸多该时期民族关系发展演变的历史轨迹。
“女真也称女直,是我国古代少数民族之一,世居黑龙江流域和长白山一带。”宋、辽统治时期,东北地区的女真族尚处于原始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时期,长期臣服于辽国统治,遭受辽国统治者的粗暴对待。女真族完颜部领袖阿骨打(1068-1123年,汉名旻)逐步统一邻近各部后,于1114年督师反辽,连克辽军。1115年称帝,国号金,是为金太祖。当时辽国朝局混乱、矛盾重重,金国则迅速强大,并与宋结盟攻辽。在金、宋联合打击下,辽国土崩瓦解,于辽保大五年(1125年)灭亡。而后,金兵挥师攻宋, 1127年灭北宋。1130年,宋高宗赵构向金帝上降表称臣。1153年,海陵王完颜亮迁都中都(今北京)。金世宗、金章宗统治时期,金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处于较高发展水平,金章宗掌朝后期则急遽由盛转衰。金宣宗继位后,内忧外患,为避蒙古大军威胁,被迫于金贞祐二年(1214年)迁都汴京(今河南开封),此后国力日弱。1234年,金在南宋和蒙古的南北夹击下覆亡。
金是继辽之后由少数民族建立的统治中国东北地区、北方地区的封建政权,统治区域广大,西与西夏、蒙古等接壤,南与南宋政权南北对峙,鼎盛时期统辖中国半壁河山,《金史·地理志》载:“金之壤地封疆,东极吉里迷兀的改诸野人之境,北自蒲与路之北三千余里,火鲁火疃谋克地为边,右旋入泰州婆卢火所浚界壕而西,经临潢、金山,跨庆、桓、抚、昌、净州之北,出天山外,包东胜,接西夏,逾黄河,复西历葭州及米脂寨,出临洮府,会州、积石之外,与生羌地相错。复自积石诸山之南左折而东,逾洮州,越盐川堡,循渭至大散关北,并山入京兆,络商州,南以唐邓西南皆四十里,取淮之中流为界,而与宋为表里。”金代行政区划承袭辽制,“建五京,置十四总管府,是为十九路。其间散府九,节镇三十六,防御郡二十二,刺使郡七十三,军十有六,县六百三十二。后复尽升军为州,或升城堡寨镇为县,是以金之京府州凡百七十九,县加于旧五十一,城寨堡关百二十二,镇四百八十八”。今天的河南地区,分别划归南京路、大名府路、河北西路、河东南路,其中的“南京路”, “国初曰汴京,贞元元年更号南京。府三,领节镇三,防御八,刺史郡八,县一百五”,管辖今河南的大部分地区,统领开封府、归德府、河南府等“府三”,今黄河以北地区则分属大名府路、河北西路、河东南路。“北宋亡后,金人在开封先后扶植张邦昌、刘豫两个傀儡政权,终因人民的唾弃而夭折。”“金初部落色彩浓厚,汉化成分甚微”, “金以武力与中原文物接触,十余年后亦步辽之后尘,得汉人辅翼,反受影响,乃逐渐模仿中原。”梁思成先生认为,金代最大的建筑活动主要发生在“天德至正隆之时”。海陵王之后的金世宗、金章宗等时期,政治比较清明,社会比较稳定,民族矛盾、阶级矛盾相对缓和,河南经济、文化得到发展,人口数量得以增长,民族成分得以丰富。金朝末年,随着政治中心南迁,大量外地人口涌入河南地区。
“金朝百年国祚,文学、儒学、教育等各个文化领域都有一定的发展变化,并表现出自身独特的审美风范和发展规律。”在民族融合大趋势推动下,中原汉民族的农耕文化与北方游猎民族的草原山林文化彼此影响、借鉴、吸收,促成了金代文化艺术的面貌与格局。周惠泉的《金代文学学发凡》认为:“植根于各民族文化接合部特殊人文地理环境之上的金代文学,在汉文化与北方民族文化的双向交流、优势互补中,则以质实贞刚的审美风范彪炳于世,为中国文学北雄南秀、异轨同奔的历史走向增加了驱动力,促进了中华文化从多元发展为一元的进程。”这段论述虽然是就金代文学而言,但可引用作为考察金代建筑等其他文化门类的一种视角,金代建筑同样是“汉文化与北方民族文化的双向交流、优势互补”的产物,亦具有“质实贞刚的审美风范”,包括古塔在内的金代建筑,根植于中华文明版图,必然深受中国汉地建筑文化的深刻影响,同时又必然带有女真族统治阶层政治、审美等的深刻痕迹,共同作用为金代建筑独特的时代风貌。
图1-1 金、南宋时期全图(一)(引自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版)
图1-2 金、南宋时期全图(二)(引自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版)
图1-3 金代南京路地图(引自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版)
宋、辽时期,佛教是信众最广的信仰,皇室贵族、知识分子、普通民众等群体均有大量人士崇信佛教。受高丽国、渤海国、辽朝佛教广泛传播的影响,女真族早期就有人了解、信仰佛教,《金史》载完颜部落的始祖函普“兄阿古乃好佛”, 《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松漠纪闻》等文献皆有关于金国佛事盛大、皇室贵族中信佛者众等记载。金廷以武力消灭辽宋后,“从被征服的辽和北宋那里承继了佛教。佛教在金统治下维持着繁荣,金人延续辽代对佛寺和和尚的资助。他们从南方引入了禅宗,并在1148年至1173年间印行佛经。许多皇家女性是虔诚的佛教徒,她们向佛寺捐赠土地、银两、纺织品,这些都证明了佛教在朝廷中的重要影响”。但纵观整个金代,最高统治者的佛教政策时有不同。武力占领辽、宋统治区域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将去世的开国大将完颜宗雄“葬于归化州,仍于死所建佛寺”。金太宗完颜晟将佛教引入皇室,礼遇、优待佛教人士,为善祥、海慧等名僧建寺造塔。金熙宗完颜亶加速推进汉化,倡导尊孔读经,优礼名僧海慧等人。海陵王完颜亮时期,则对儒教、佛教采取限制政策。金世宗完颜雍时期,既实行尊孔崇儒、保护佛教政策,又对佛教严加管理、限制,一方面敕建燕京大庆寿寺、辽阳清安禅寺、仰山栖隐寺等寺院,向寺院拨款赐地,一方面严禁民间私建寺庙。金代兴建、修缮佛寺活动,以金世宗在位期间最多,但其“对于佛教的态度,前后有所变化”,于大定二十年(1180年)颁发圣旨,“要求民间无名额的寺观一律毁弃,此举导致金国境内大量佛教建筑被拆毁”。金章宗完颜璟的佛教政策与世宗朝颇多相似,既优待万松行秀等名僧,同时规定严禁私度,对在籍僧尼三年一试。
与辽相比,金代佛教政策受宋朝的影响更大,以禅宗为主流,“浮图之教,虽贵威、望族,多舍男女为僧尼。惟禅多而律少”, “披剃威仪与南宋等”。金代,“女真民族汉化的程度之深、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超过了绝大部分曾经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金朝统治者入主中原后对佛教的优待或打压,均是出于维护其统治的需要,佛教归根结底是其统治社会和大众的工具,总体而言,金代“对待佛教持利用与限制的态度。在这种政策的引导下,较之辽朝,金朝佛教建筑的规模、数量均受到了限制,而建筑风格也呈现出世俗化的新特点。由此可以看出,女真族建立政权后,在虚心接受先进文化的同时,原有的民族传统并未全部放弃,而是尽可能地使其与先进文化相结合,从而创造出了符合地域特点、民族特点的佛教建筑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