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织造司
十六种深浅不一的桃粉色,碧烟一股一股地分好。分好的绣线整齐均匀,比头发丝还细。
常落云熟练的从箱子里拿出几截木头,捣鼓了一阵,组装成一个简易的织布机一样的东西。
碧烟立刻默契的将生蚕丝拿了出来。
白色的蚕丝顺滑柔润,常落云一根一根用送经棒熟练的放进筘齿中。
“碧烟,你去织造司领些玄色和褐色的绣线回来,深深浅浅都要,尽量多领一些。”
碧烟答应着去了。
若不是去年核桃成熟的时候,卖核桃的老汉摔伤了没有送来上好的青皮,这时候她的绣线颜色应该就是齐全的了。
“姑娘,你就只要黑色和褐色?”库房内,管绣线的娘子再次跟碧烟确认。
“我们姑娘暂时只要这两个颜色,深浅不拘,都要一些。”碧烟肯定的说。
管库娘子取了线过来,一股脑摊开,“这两个颜色就这么多,你看你是不是都拿些?”
碧烟将深浅不一的绣线每样拿了一些,道了谢飞一般回去了。
秦娘子从博古架后面绕了出来,“这倒是有趣,只要两个主色,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能让秦师傅想起的人一定不同凡响。”管库娘子笑着道。
“确实不同凡响,是一个故人!”秦娘子若有所思。
——
雕花窗前,常落瑶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这也太离谱了吧,刺绣大赛居然没有题目,这就如同赛马没有指定赛道一样,放任马儿漫天跑不管吗?
但要说到自己的特长,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擅长哪方面?
好像都会,又好像什么也不会。
常落瑶闷着头想,既然秦娘子都说自己心思奇巧,那还不如借点巧力。
她眼前豁然一亮,花呀草呀会绣的人多了去,若不是出类拔萃,必然入不了郡王妃的眼。
莫不如绣一幅水墨山水图,倒也清新雅致,在众多绣品中定然能出挑。
常落瑶一高兴,立刻叫了紫燕前来绷好了绣布,自己坐在桌前,认真描起绣样来。
偌大的院子,虽然住了二十多名姑娘,却寂然无声,只有鸟儿清脆的声音,提醒着春意渐浓。
郡王妃梳着高髻,穿着常服,端坐在黄花梨透雕玫瑰椅上,随意的翻着桌上放着的账册。
“流云阁只领取了玄白两个色系的绣线?”郡王妃用手指指着登记册子问。
“是,”坐在下首的秦娘子恭恭敬敬地答,“流云阁的是常少臣次女常五姑娘,她曾跟民妇学过一段时间的刺绣。”
“原来是秦师傅的得意弟子,不按常理出牌也就不奇怪了。”安郡王妃不急不徐的又翻过两页。
“咦,这个浣纱阁的也有意思,”郡王妃嘴角含笑,望着秦娘子,“连绣布都没有领,只领了褐色系的绣线,难道还能现织布不成?”
虽然比赛没有统一出题,也没有统一规定用什么绣线,但按照惯例,绣布却是统一在织造司领取的。
“浣纱阁是常少臣的长女常四姑娘,”秦娘子温和地答道。
郡王妃一听来了兴趣,“又是常少丞的女儿,这个女儿也是秦娘子弟子?”
“这个倒不是。”秦娘子说,“她母亲早逝,后来听说生了重病,要去给母亲守孝方可化厄,这一去就去了五六年,刺绣大赛前面一段时间才接回来。”
“怪不得行事做派有点不同寻常,原来如此。”安郡王重新把视线放在册子上,淡淡地道,“从小在乡下长大,也没个人照看,怪可怜的。”
“只是原本刺绣大赛就只有短短十天,光是绣一幅好点的绣品已经吃力,如果还要加上织布的时间,肯定就不够了。这姑娘也太实诚了些。”
秦娘子含笑不语。
郡王妃翻过最后一页,将册子合上推到旁边,拿起茶盏喝了口茶。
放下茶盏,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着绿意盎然的庭院。
院子中间一棵大榕树,华亭如盖罩着整个院子,遮挡住外面明媚的阳光,让这个那个院子更显得阴凉宁静。
“秦师傅,这次刺绣大赛,除了选出头名,我还想再挑几个模样出众,聪慧手巧的一并跟我入宫面见娘娘。”郡王妃转身望着秦娘子,“这几天,你就多留心着一点,我寻思着常家五姑娘既然是你的弟子,应该就很好,只是不知道模样怎样?”
秦娘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常家五姑娘相貌极好,就是年岁尚小,贪玩了些。”
“贪玩是女孩子的天性,也不是什么缺点,以后慢慢教导就是。”郡王妃语气缓缓,“既然这样,就请秦师傅帮我留意一些。”
“民妇一定尽力。”秦娘子领命。
郡王妃便不再说话,又将视线投入窗外。
茂盛的榕树上,一群小鸟叽叽啾啾,正闹得欢,让她看得入了神。
被小鸟吸引了的,还有浣纱阁里的碧烟,“姑娘,这些鸟儿好可爱,你看那羽毛,翠的好新鲜。
“你看仔细了,昨日那只受了伤的小鸟可还在?”常落云熟练的用送经棒将白色的生蚕丝送入筘齿中,她的动作极其熟稔,随着她手起线落,一根根细如发丝的蚕丝已经变成如烟如雾一般的一片。
昨儿晚上,一只小鸟在院子里扑腾,后来碧烟发现它脚受伤了,便将它带进屋子。常落云用布条将受伤的脚包扎好,又放了出去。
碧烟对着榕树仔细的看了一会,兴奋地叫出来,“姑娘,它在呢?你看,你看,在那边树枝上。”
常落云扭头一看,一只翠绿色毛茸茸的小鸟停在树枝上,脚上扎着布条,看见她,小鸟似乎有感的叽啾了几声。
常落云笑了起来,“碧烟,你把早上吃剩的馒头拿过来,捏碎了给它撒点。”
受伤的小鸟,哪里能找到吃的。
碧烟高兴的跑着去拿了馒头,一点一点揪着往小鸟跟前抛。
见有吃食,树上其它鸟儿也纷纷聚拢来。
常落云放下手里的活,饶有兴趣地来到窗前。
“咔嚓——”
有树枝折断的细微声响。
常落云看向墙头伸进来的树枝,立刻一怔,朝碧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她捡起一个砚台,左脚退后,弓步俯身,用力将砚台朝着树上掷了出去。
“噗通”树枝上掉下一只皂靴,随后一个人影“扑通”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