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的日本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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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话︱激烈战场上的你死我活

历经了几个回合的拼死相搏,此时的木胜与丹羽皆已气喘吁吁。

雨滴不断落在他们身上,然后再碎裂成水花,尽管两人都还保持着旺盛斗志,却抑制不住体力的不断流失。

丹羽的伤口持续渗出血来,鲜血才刚流出,即刻就被雨水冲刷,疼痛反而促使他更加清醒。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木胜执着剑,微喘着气望向丹羽。

他臂膀伤口渗出的血顺着打刀流下,很快就稀释在雨水里。

“我的对手明明是那个被你唤做‘泷川’的人,为什么才刚结束与慎原厮杀的你,会要求换下对方来跟我决战不可?”

“是啊,为什么呢?”丹羽笑了笑,“大概是由于泷川是忍者出身的缘故吧。”

“忍者出身?”木胜露出好奇的神色,眼里的不解神色越发明显。

“你们这支赶来狙截我们的军队里,编派了弓箭手对吧?弓箭手的武器是箭,要对付他们,擅长以暗器灭敌的忍者无疑比我更加适合。”

“呃,这么说,那个从这片战地里离开的丹羽,是赶去搜寻并对付我军的弓箭手去了?”

“因此由我来代替他与你决战。”

“原来如此,所以你宁愿违背那个尾张大笨蛋的命令,也要将功劳让给你的忍者同伴?”

木胜带着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端详着丹羽,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趣、实在有趣!你是个很妙的人,倘若此番不是在战场上相见,我想或许我们会成为很谈得来的朋友也不一定。”

“我也有同感。”

丹羽没有说谎。

这种在战场上进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决战时,切身感受到对方的英勇无畏与高超剑术,继而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的例子极为罕见。

但是,却并非不会存在。

例如此刻旗逢对手的丹羽与木胜,就正由那一招招刀剑无情人有心的硬撼中,由剑术到对人产生了钦佩。

经过此番短暂交谈,彼此更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投缘感,只可惜立场不同且各为其主。

他们心里也非常明白:

两人之间,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在这乱世之中,能在战场活下来,就是对主君最大的效忠。

“那个,我能问下你的名字和职位么?”

“在下丹羽长秀。以小侍从之身在主公身边随侍多年。”

“小侍从?”木胜大为讶异,“如此英武无惧、不惮将功绩让给同僚的武将,居然只是个小侍从而已?”

或许意识到自己失言,木胜又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是木胜文也,教继大人的家臣。”

丹羽点了点头。

他们周围正发生着力图将敌人斩杀于刀下的生死之战,两人这段平静的对谈在极其血腥残酷的战场里,与周遭氛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丹羽,很遗憾在战场上遇见你。”木胜语带惆怅地再度举起了刀,“不用客气地全力向我攻过来吧!我也会毫不留情去取你首级的。”

“正有此意。”

两人在这场对决的最后阶段,了解到了彼此的心意,都决定以倾尽全力的战斗方式,给战败的一方最光荣的死法。

说是默契也好、视为对武士的最大尊重也罢,木胜确实如他所期待的那样,高举打刀朝丹羽冲了过来。

木胜以上段姿势举刀威猛奔来,锁定的是丹羽从脖颈到右肩膀以下的这块攻击部位。

他手中的刀银光乍起,在倾盆而下的水花中,恰似飞龙在水波荡漾下张爪凶悍扑来。

丹羽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当木胜就快逼近面前时,丹羽才执刀摆出中段架势,如锁定猎物的猛兽般飞奔地迎了上去。

他的攻击目标是木胜的腹部。

木胜以上段姿势执刀袭来时,他的腹部亦大幅暴露在丹羽面前。

但能否成功将他斩杀的要诀在于:丹羽要如何在避开他攻击的同时,切入他脆弱的腹部?

在木胜的打刀迅猛劈下之际,丹羽左脚迅速向左方滑去,侧身避开对方这动若飞龙的一剑。

丹羽的闪避,快得已非寻常武士的眼力所能捕捉。

但纵然如此,他从右肩到腰畔还是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皮开肉绽的剧烈痛楚伴随汩汩流出的鲜血,瞬间充斥着他的整个神经反射线,却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丹羽才刚结束上一场与慎原的殊死相搏,又立马衔接和实力远在慎原之上的木胜对决,促使他的体力大幅流失。

在体力已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这道从右肩到腰畔的长伤口,又再削弱了丹羽的战斗力,他明白这场对决的致胜关键在于速战速决。

而这只取决于一个因素,那就是他的刀必须要比木胜更快!

木胜顺势要扬起第二刀之际,丹羽的打刀已霍然挥出。

他的刀沿正中线上举至头顶,瞬间向右拧转,当机立断就给了木胜腹部一记从右斜上方到左斜下方的凌厉劈击!

所有动作在瞬息一气呵成。

木胜的剑法本就足够炉火纯青,若说两者这最后一战有哪些差异,就是丹羽速度要更胜一筹。

他这一刀,彻底划开了木胜的身体,以至对方的气力在刹那间完全消失。

木胜颓然倒地,残破的身体如同毁坏的器具般砸在地上,手中的打刀也从掌心里掉落。

“丹羽……是个好剑客呀。”

鲜血大量从木胜口中涌出,他抬起眼梢望向丹羽,意识迅速变得模糊,话语亦变得含糊不清。

“若我们不在战场上相遇,大概……可以做个好朋友吧?哈哈。”

这是木胜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保有着武士风骨的他,败在丹羽刀下是输得心服口服。

三山的这场交战,随着教继两名家臣的连续战死,丹羽与河尻所在战地的战情开始发生变化。

无论从战意还是斗志上,叛军都显然产生了溃散。

丹羽拖着浓重的身体,冲另一端仍在与喜多川以死相拼的河尻喊了一句:

“喂,河尻,要不要帮忙啊?”

“别乱插手我的战斗!”河尻以一记格挡,拦下喜多川的直劈,愤然拒绝了丹羽的提议。

他的回应在丹羽的预料之中。

与同侪河尻开了句玩笑的丹羽,当即转身举刀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叛兵砍了过去。

他的战斗力正随着不断流失的血液而急剧下跌,但对付叛军的小卒还勉强算是绰绰有余。

这场讨伐山口教继的对战里,丹羽一心要尽可能多地解决掉叛兵们,因为叛军方面多倒下一名士兵,织田军就少了一个敌人。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丹羽持续战斗了下去。

在山口教继叛军的左翼,信长斩杀弓箭手的行动仍在持续。

再加上泷川率突击兵的全力配合,叛军弓箭队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成员,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从置身险境,到泷川率近百名士兵的突击救援,信长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对叛军弓箭队的清除。

这个过程里,作为叛变方首领的山口教继却只作冷眼旁观,并没任何直接对撼信长的意思。

当初率领一千五百人叛军从鸣海城来势汹汹的教继,兵力上虽超出了信长一倍,原本看似胜券在握,但双方在实际交战中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织田军凭着主君的身先士卒、以及三名主将的英勇退敌,这种以身作则极大地振发了军心。

很多士兵本身就是被信长破格录用提拔得以成为武士,他们在战场更能舍生忘死地夺取功名。

惨烈的激战里,叛军士兵的损失数量远远超出织田军的伤亡人数。

而新调集派往左翼加入战场的叛军援兵,又被泷川带着织田军士兵拦截。

这批才刚赶到左翼的叛兵,在交战里光是倒在泷川暗器苦无之下的就将近十五人。

眼见信长越杀越勇,加之泷川带领的援兵状态大猛,教继不得不考虑退回鸣海城这个选项。

但特地率军出征讨伐的信长,当然不会放任他就这样离开。

以一记横劈砍倒挡在身前的敌兵,随即信长又灵敏避开敌将劈击而来的打刀,一个闪身就绕到他身后,以斜切割开他的喉咙。

就在信长持续砍倒那些挡在前方的阻碍时,教继已经疾步走到坐骑前方。

眼看他就要跃身上马,信长一脚踹倒被教继当作挡路石的敌兵,拔腿就追了上去。

教继的嫡子教吉原本也要随着父亲一并上马离开,留意到信长正在追击而来,他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然后转身毅然朝信长迎了过来。

“信长大人,你的对手是我。”

教吉拔刀出鞘,带着一股毒辣的狠劲,朝着信长疾奔而来。

趁着教吉阻拦,教继已然跃身上马,伸手一拍马身,坐骑就扬蹄疾奔而去。

可信长却无暇他顾,毕竟此时他要主力解决的是对他挥刀的教吉。

两个拔腿狂奔的人,都在紧紧攥住掌心间的刀柄,在即将逼近对方面前之际,他们同时跳跃了起来,向对方挥出了手中的打刀。

信长右脚猛地在地面上一蹬,跳至半空后,使出一记“下振刀”径直劈向教吉腕部,这记“下振刀”就犹如一条银龙朝着教吉腕部张嘴咬去。

教吉立马以一记上扬格挡住信长的劈击,两人刀锋相触,喷涌而出的剑气沿着刀锋腾绕。

信长剑术立即起了全新变化。

他将力道集中于臂膀、继而再传输到手腕,随着手中打刀一震,他如银龙腾空般的剑气顷刻将教吉的剑气吞噬而尽,还震得教吉身影失序地往后倒去。

在跃至半空交锋之后,两人又齐齐落地。

重心不稳的教吉在落地一瞬险些跌倒,但他即刻调整的速度之快,依然凌越于众多武将之上。

稳住身形之后,他声音饱满地高喝了一声,在速跑间举刀向信长发动了第二轮进攻。

日本剑道有一项取胜要诀,强调在挥刀间通过呐喊而激发出剑客的气势。

剑客除了由此来激励自己,深层的效果更在于集中自己的力量、促成发出超越常规的爆发力。

教吉选择的正是这种呐喊战法。

在嘹亮的喊声里,他的能量从丹田迅速往身体各处扩散,满眼通红地举刀就朝信长的身体右侧猛劈了过去。

教吉这记猛劈的动作幅度非常大,故而需要调用最大的力量去完成,是锐不可挡的一招进击!

这招进击实在太过来势凶猛。

信长感受到了这一刀的力量。

比起同样调动全身之力迎敌,他选择握刀伫立在原地岿然不动,静候着教吉攻至面前。

信长看起来并没进行任何防御,只是安静地伫立着,聚睛盯着教吉手中猛劈过来的打刀。

教吉这一刀的势能,堪称锐不可挡,他的打刀刺破了空气,刀尖很快就将切入信长的身体。

信长就在这样极度微妙的时机挥起了打刀。

在将打刀向上挥动时,信长的右脚也同步跨出,在这完全刷新了速度定义的迎击里,教吉竟丝毫未能看清楚他的动作。

以教吉已属尾张国内一流剑客的眼力,竟连信长跨出右脚挥刀这个细节也未能成功捕捉!

当教吉的刀如大蛇吐信般下劈时,信长手中的打刀疾如闪电般一举上扬,爆腾的剑气随即如银龙呼啸般朝着教吉的打刀席卷而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烈震荡,在两把打刀撞击时,从教吉的手腕飞快地传递到胳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持刀的左手都快麻得不属于自己了。

两刀相撞,犹如银龙怒啸着盘绕上了目露凶光的大蛇身躯,教吉在刹那间几近完全被压倒!

信长以片刻的浑然忘我,换来了生死攸关时刻的终极爆发,他仅以一记从左下方发力的上扬,便将教吉手中的刀迅勇拔落。

对施展出的这记上扬,信长动用的不只是手臂的力量,更是在瞬间调集了全身力量进行拔击。

他右脚蹬地的动作,使腰部产生向前的惯性力,并充分地作用在拔刀的终极大反击里,才能一击即中地拔落教吉手中的刀。

拔落教吉手中的刀之后,信长左脚再向前跟进一步,以一记斜劈将教吉的右臂齐口斩下!

“啊啊啊啊啊!”教吉惨嚎连连,气势顿时烟消云散,本能地匆促往后退去。

信长却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

带着杀一儆百的锐气,他持刀迅步逼近教吉,决意再以下一刀了结这名叛贼嫡子的性命。

就在信长行将走至教吉面前时,一阵马蹄声忽地从北向传来,信长听出那是数匹马在奔驰的声音。

他警觉地转身往北方望去,却见早就逃掉的教继策马卷土重来。

重新出现的教继,身后还跟着五名手持打刀的骑兵,六人之中就数教继骑马的速度最为迅疾。

信长才刚举起手中的打刀,还未来得及挥出,教继就策马自他身边奔驰而过,显然无心与他交战。

与信长擦身而过的教继,就这么控制着坐骑奔向痛到浑身冒出冷汗的教吉。

经过教吉身边时,教继猛地伸出右手将儿子一把揽住,只一下就将教吉给拎上了坐骑。

这对父子接着便就此一骑绝尘地消失在信长的视线里。

信长并没机会朝他们追过去。

因为那五名骑兵正是奉命将他拦下,此时他们从不同方向对他形成了包围圈,同时挥刀朝他凶悍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