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最后一个收池人（2）
睡梦之中的老酒鬼突然急了，但此刻他好像醉的太过严重，根本起不来，只是闭着眼睛胡乱嚷嚷。
老酒鬼话音一落，那李忠党就好像老鼠遇见了猫一样，瞬间蔫了下去，蜷缩到角落里，身若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见这老头睡梦中都有如此气场，众人也不再害怕李忠党了，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
再看老酒鬼，嘟囔着翻了个身，双眼紧闭，依旧鼾声如雷，不时还吧唧一下嘴，睡的那叫一个香甜。
“小我，晚上这老酒鬼能醒吧？”虽然李忠党暂时消停了，但他老婆依然急的直跺脚。
“我不是说了么，晚饭的时候我爷爷闻见肉味，一准醒。”小何瘸子抬头看着李忠党的媳妇说道。
“艾玛，那我得赶紧做饭去。”说着，李忠党的媳妇急忙奔向院子抓小鸡去了。
“散了吧，散了吧，别打扰了老酒鬼睡觉。”
见李忠党蜷缩在角落一动不敢乱动，他的两个弟弟也放心了，挥手驱散了前来看热闹的众人。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炕桌上摆了四个素菜一瓶酒，老酒鬼和李忠党分别在炕桌两侧。
不同的是，老酒鬼鼾声如雷，面色红润，而李忠党满眼恐惧，面色铁青。
就在他的两个弟弟还在担心老酒鬼到底能不能醒来的时候，李忠党的媳妇端着一盆小鸡炖蘑菇走了进来。
屋子里顿时香气四溢，馋的小何瘸子直咽吐沫，全然不管他爷爷能不能醒，死死的盯着这盆肉菜。
说来也怪，前四个菜摆上桌子的时候，那老头无动于衷，就在小鸡炖蘑菇端上来的刹那，老酒鬼眼睛都没睁开，却抽着鼻子就坐了起来。
“嗯！嗯！是本地小鸡。”
大家此刻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老酒鬼的身上，小何瘸子见他眼睛还没有睁开，嘻嘻一笑，又将桌子上的白酒打开了。
“呦？这酒不得一块一一瓶啊？”
又闻到酒的香味，老酒鬼沾满眼屎的双眼终于打开了，本就不大的眼睛里泛着精光，紧紧的盯着小何瘸子手里的酒瓶。
“快，拿过来给爷爷整一口。”
小何瘸子也不迟疑，笑呵呵的将酒瓶递了过去，然后拿起筷子就将盆中的鸡腿夹到了自己碗里。
老酒鬼接过酒瓶，直接对嘴周了一口。
“嗯！好酒……”
可能是李忠党的媳妇担心他再次喝多睡过去，急忙道：“何先生啊，你可算是醒了，先救救我家忠党吧。”
老酒鬼大长眼皮一抬，瞥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李忠党道：“没事，先吃饭，等吃完了再说。”
说完又拿起筷子敲了一下小何瘸子的碗：“小兔崽子，有好吃的不知道给爷爷先吃，自己先造上了。”
小何瘸子拿着鸡腿，对着老酒鬼一耸鼻子，根本不做理会，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之后，老酒鬼将剩下的半瓶酒盖好，递给小何瘸子：“给爷爷收着，等我回去再喝。”
小何瘸子早就料到他会有此番动作，也不惊讶，直接将酒瓶揣入怀中。
“来，将这纸符烧了，取一碗井水给这小子灌下去。”
见小何瘸子将酒瓶放好，老酒鬼从怀中掏出一张黑底红字的纸符递给身旁的李忠平。
李忠平也不废话，拿着纸符就去了厨房，不一会，一碗掺杂着符灰的井水就端了进来。
“灌吧，还瞅啥呢？”
老酒鬼一摆手，说完，拉着小何瘸子向炕边挪了挪，拉开了与李忠党的距离。
只见李忠平和李忠国其上，奋力制住李忠党，然后拼命掰开他们大哥的嘴，一点一点将符水倒了进去。
就在碗里符水即将没有的时候，原本还在挣扎的李忠党突然就放弃了挣扎，随后一口粘稠的黑水就喷了出来，来不及躲闪的李忠平和李忠党瞬间就被喷的全身都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符水的缘故，总之李忠党吐出的黑水无比腥臭。
直到现在小何瘸子才终于知道，他爷爷为什么非要吃完饭再治疗李忠党了，也知道刚刚为什么要将他拽离李忠党身边了。
这要是饭前治疗，那这顿饭就没法吃了，满屋子腥臭的味道，任谁都会没了食欲。
“说说吧，你昨晚都干了什么。”见李忠党醒来，老酒鬼淡淡的问了一句。
“没干什么啊，就是去邻村的二瘸子家喝酒去了。”此刻李忠党靠在炕里的墙边，特别虚弱。
“那晚上回来的时候遇没遇到什么怪事？”
李忠党回忆了一会，突然睁大眼睛说道：“有，真有个事，特别奇怪。”
原来，就在昨天李忠党喝完酒回家，刚走出邻村村口的时候，遇见了四个奇怪的人。
那四人穿着灰色布衫，胸口各有一朵巨大的白色纸花，最为诡异的是他们四人居然抬着一口纸糊的棺材。
李忠党平时胆子就大，再加上又喝了酒，好奇心上涌，迷迷糊糊的就走过去打听了起来。
“呦！我说哥几个，这是啥习俗啊？以前咋没听过？”
“哎！别说大哥你没听过，俺们四个也没听过，只不过雇主给的钱多，让咱们这么干，咱们就这么干呗。”
“谁家雇的你们啊？”李忠党边说，边给四人挨个散了根烟。
那四人也不客气，反正纸棺特别轻，将抬棺的木棍随意往肩上一放，便抽着烟和李忠党聊了起来。
“就是这个村的老张家，他们家老太前两天死了，也不知道他家啥习俗，非要雇四个人抬着纸棺在村里村外溜达几天。”
“哦？怎么死的？”李忠党继续打听着。
“说来这事也蹊跷，”其中一个抬棺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据说是走走路摔倒了，恰巧脸摔进了路上的马蹄坑内，这不是前两天一直下雨么，马蹄坑里面有些积水，就这样淹死了。”
“卧槽！还有这事？”李忠党听了后也是满脸震惊。
要知道，马蹄坑就是马走路时在道路上踩出的痕迹，本就没有多大，再加上大道上路基压的实，更不可能有多深，这样也能淹死人，那真是活久见。
“得嘞，哥几个先忙着，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家母老虎要发飙了。”李忠党了解了事情经过，本想着回到家跟自己媳妇白话白话，可不成想，一进屋就栽倒在了地上。
这事情说完，屋内的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在了老酒鬼的身上，想知道这事有没有什么说道。
老酒鬼敲了敲烟袋锅子，叹了一口气：“小党啊，你这是碰见抬阴棺的了。”
“爷爷，什么是抬阴棺？”小何瘸子嘴快，当即就问了出来。
“这不是北方的习俗，最早流行于湘西一带。”
老酒鬼清了清嗓子，为大家解释了起来。
据说，横死之人因寿元未尽惨遭横祸，心中会留存着一股怨气，这怨气不散，便不能投胎再转为人，而且，就连上堂口修鬼仙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们必须寻到一个替死鬼，才能得以解脱，这跟江河里淹死之人抓替死鬼是一个道理。
但古时候的湘西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让故去之人自己抓替死鬼，时间长了只会加深死者的怨气，从而导致家宅不宁，六畜不旺。
所以他们就研究出了抬阴棺这么个法子。
相传，他们将死者的八字赋予纸棺之内，再找四个八字不全之人抬着纸棺，夜间在死者故去的周边溜达。
如果碰见生人，便上前搭话，只要那人回应，死者的怨气就会转嫁到搭话之人身上，从而那人便成了死者的替死鬼。
说道这里，李忠平一拍桌子，狠狠的骂道：“这特么不是坑人么，那四个抬棺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哥，你记不记得那几人长什么样，我去找他们去。”
李忠党虚弱的摇了摇头：“那四人我也没有见过，应该不是咱们附近村子的，更何况大半夜的，上哪看清长相去。”
就在李忠平想再次追问的时候，老酒鬼轻咳了一下，打断了李忠平，继续说道：“这也就是在北方，大家都不懂这习俗，要是在湘西，没有人搭话，抬棺之人会想尽办法让遇到之人开口，要不然，棺中所抬之人便会将怨气随意落在抬棺的一人身上，所以干这个活的人都是生面孔，而且也可能是亡命徒，因为他们也是在赌命。”
“那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李忠平气愤的说道。
“呵，那你去报官吧，你看有没有人管，不抓你游街就不错了。”老酒鬼白了李忠平一眼。
“哎呀！先别吵了，当务之急是救你大哥，”李忠党的媳妇急忙插话：“何先生，这忠党还有救不啊？”
老酒鬼又往烟袋锅子里塞了些烟丝，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不紧不慢的抽了两口，才开口道：“要想救他其实也不难，只不过他犯了忌讳，也就等于与这怨鬼签订了契约，想要违约自然是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李忠党的媳妇连忙问道，声音特别没有底气。
老酒鬼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忠党媳妇的话，而是望了望窗外：“刚刚我用收池符拔了她的皮，但并没有取她性命，想来她不会死心，一会还会回来的，我先与她谈谈再说。”
说完便吩咐几人将炕桌抬了下去，同时端来一碗井水，将两根筷子斜放在了里面，然后一声都不吭的坐在炕沿，啪嗒啪嗒的抽起烟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子里特别安静，桌子上的油灯一闪一闪的，使得屋内人身后的影子也跟着不停的闪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碗里的筷子毫无征兆的竖了起来。
“桀桀桀……张老太，没想到你真没骗我，这孩子的灵魂真香啊，绝对是大补之物。”
一阵阴风袭来，小何瘸子只觉得背后一凉，耳朵里就传来了虚无缥缈的声音。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老酒鬼当即便大喝了一声：“哪来的不要命的野鬼，敢到我这撒野。”
说完，放下烟袋锅子，从怀中掏出一根长鞭，对着窗户处就抽了过去。
那空中虚影也不害怕，一个闪躲，绕过鞭子便朝着小何瘸子扑了过去。
由于小何瘸子就在窗边，离的太近，此时想要救援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可不曾想就在那虚影扑倒小何瘸子身上的瞬间，小何瘸子周身突然爆发出一团七彩光芒，直接将虚影弹出了屋外。
“护身法器？”被弹出老远的虚影在半空中嘀咕一声，随即一个闪身便消失了。
“来都来了，还想跑？”屋内的老酒鬼猛然间站起，用鞭子在空中啪啪甩了两响。
猛然间，屋内的温度开始骤降，一团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煞气出现在了老酒鬼的旁边。
“去，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仙抓来，如果是鬼堂子，就直接给他端了。”
老酒鬼恨恨的说完，一转头瞪向了那个老太的鬼魂。
张老太一看自己找的帮手都被打跑了，急忙一个转身没进了李忠党的身体。
“别躲了，来都来了，说说吧，到底咋样才能放过这小子。”老酒鬼重新盘膝坐下，对着李忠党说道。
只见李忠党此刻铁青着面容，眼神中充满愤恨，死死的看着老酒鬼道：“不可能，他既然搭了话，那就要随我一起下去。”
他的声音再次变成了下午时的那个声音。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虽说你找到了替身，可以转世投胎，可你也为自己造了杀孽，下去之后，要受油锅蒸炸之刑百年才可转世，犯得上犯不上啊？”
“那也比我在人间，受恶鬼欺凌，罡风腐蚀来的强。”
“哎！”老酒鬼叹了口气：“这样吧，不如你去我外家堂口修炼，数年之后如果修炼有成变为鬼仙自然是好，就算不成，等化掉了一身怨气，我再送你去转世不也行么？”
“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听见这话，李忠党眼中厉色去了不少，疑惑的看着老酒鬼。
“收池的，听过没？”老酒鬼眼中泛着精光看向李忠党。
“收池的？”李忠党默默呢喃一句，随后大声说道：“你少诓骗老太太我，谁不知你们收池只收厉害鬼仙，哪里会轮到我这刚死的老太太。”
“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一会我家教主回来，就不会这么跟你好说好商量了。”
老酒鬼话音刚落，屋内的温度再次骤降了起来，小何瘸子甚至都看见了自己口中呼出的哈气。
隐约间，一个浑身充满煞气的巨大黑影，抓着一个虚淡的人影出现在了老酒鬼的身边。
“要不然让我家鬼仙亲自跟你谈谈？”老酒鬼见自家鬼仙成功抓捕而回，对着李忠党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