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大约十多年前,《水浒》一书曾大热,这与相关的影视剧的热播可能有关。坊间关于《水浒》的书也渐渐多了起来,各家以《水浒》为食材,“清蒸”“水煮”烹出了各种“水浒”佳肴,甚是闹猛。我素来于《水浒》一书有特殊好感,也不甘寂寞,写过两本小书,现《趣说水浒人物》经修订补写又将与读者见面,依理该絮聒几句。
先得说说自己与《水浒》的缘分。
旧时有所谓“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的训诫,大概意谓年轻人读《水浒》兴许会激发内心好勇斗狠的情结,会闯祸;而老来读《三国》则可能堕入“阴谋论”怪圈,时时事事作机关算计。《双典批判》对两书所谓的“暴力”与“权谋”崇拜进行的文化批判似与传统的“两不读”古训不无关系。我读“水浒”不止是少时,年龄更提前,应该是幼时。
当然,所读并非原典《水浒》,彼时,略识之无,于个人尚属幼年读图时代。
某日,得一连环画,那是20世纪50年代初,连环画的繁荣时期尚未到来,所得仅是一册民国印本连环画,画工与印刷皆很粗率,且无封面,但知是画的武松故事,武松是认得的,街头时见其打虎塑像的雄姿。
两个差人挎着腰刀,戴枷的武松披散着头发,撕扯着一只似鹅若鸭的东西往嘴里送,忽地又多了两个挎刀的人,堵着武松,在一处桥上四人围着武松打了起来,结果是四个提刀的人居然被戴枷的武松踢翻撂倒,掀入水中……于是,对武松崇仰之至,后来知道,那就是“飞云浦”的事,记不甚清后面是否读到鸳鸯楼的事,这“一对四”的辉煌战绩令我大为振奋。记得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就着夕阳的余晖翻了好几遍,武松早早地闯入了我童年的视野与心坎。
后读书渐多,于古典小说也多所涉猎,但始终偏爱着《水浒》,始终认其为古典小说的翘楚。
东坡先生曾问幕士:“我词比柳词如何?”回答是: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绰铁板唱“大江东去”。
这“十七八女孩儿”和“关西大汉”之比,我一直以为不仅囿于词,可衍扩至多种艺文领域,小说亦然。我常感觉《红楼梦》即属前者,而《水浒》即属后者。当然十七八女孩儿的浅吟低唱我也看的,听的。但心向往之的还是关西大汉裂帛穿云的雄啸高唱。于是,《水浒》中我觉得有“大江东去”意味的章节,时不时会翻翻,那令人神旺。
我之喜爱《水浒》,还缘于其书名,我不喜欢《忠义传》《英雄谱》之类的别种书名,简简单单的“水浒”两字,连“传”也不要,读来好听,望去漂亮,一见此两字,眼前便幻出一片汪汪大水,苍苍蒹葭。
爱屋及乌,由于喜欢《水浒》的关系,连带着关于《水浒》的书和画册也一并收揽了不少。
这样,与《水浒》的关系愈趋密切。
于是,大家说《水浒》、议《水浒》、论《水浒》蔚成热潮时,我也入了这个群。
但论议所取之法还是因袭了传统的月旦人物的方法,只不过用了一种自由的漫话的形式。
前辈有几种名作是我所心仪的。
诸如《水浒人物论赞》(张恨水),《水泊梁山英雄谱》(孟超),《水浒人物之最》(马幼垣)等书以前曾饶有兴味地读过,他们之所议或获我心,或违我意,我便在自己的书中时不时邀这些前辈促膝共聊。
常言称《水浒》为“一百单八条好汉”,其实水泊之内并非全是好汉,但确实《水浒》中人都被塑造得极其生动,说话口角生风,行动一招一式皆有神采。
将这些好汉或非好汉一一邀来,绍介于读过或未读过《水浒》的朋友应该是有点意思的。
这就是当初满含兴味地写了此书,此次又很欣然地补写了若干篇什重新编排呈于读者之前的原因。
此书初版承崔美明老师勉励并承担了责任编辑,此次增订郭立群老师出了不少力,此向两位致诚挚谢意!
李剑冰
202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