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好久不见
了然略微放下心来，不敢再多耽误，转身进了暗门。
暗门进去是一个密室，密室下方通着地道，这地道却不普通，这可是了然当初将寺庙里的所有和尚杀尽后，花了许多时间逼一位阵法宗师，也是当时寺庙的主持亲自搭建的，可以通往千里之外的地方。
了然想到往事，心里有些得意，等听到陈明星进来的动静后，又想到她师傅青山道人，得意便转作了悲伤。
他也懒得回头，拿起台子上的烛台，暗门便悄然合上。
听到水墨画垂落的声音后，了然将烛火点燃，走到地道口的位置，将烛台安置在此。
此烛并非凡间的蜡烛，而是鲛人膏制成的暗烛。
点燃后，会跟随燃烛者前行千里，不熄灭的话，甚至可以自燃千年。
他进地道前，看了陈明星一眼，她正低着头，有几缕垂落的头发挡在眼前，遮住了她的神色。
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显得晦暗不清。
了然嘱咐她跟上来，就先下了地道。
地道里寂然无声，只能听到人走路时衣角与道壁摩擦的簌簌之声。
了然不敢懈怠，一直凝神注意着地道前方的动静。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
了然许是觉得太过安静，想说点话活跃一下气氛，开口道：“阿星，其实这个地道你师傅也来过，还是她帮我设计的机关呢，你记不记得在房间里的那幅水墨画，就是她放在那的，说是能增加点书香气。”
他想起往事，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丝笑意，又继续道：“可惜我进了这寺庙后，几乎就再没人来这烧香了，你师傅还抱怨，说我把好好的寺庙变成了尸人庄。后来她有了你，也就不怎么往我这来了。”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步履不停的跟着他，只是始终沉默不语，并不搭腔。
他便有些无趣，抱怨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先是跟失忆了一样一惊一乍的，现在又跟个哑巴似的不出声，还有之前在房间里，你真的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记得你一直在我旁边盯着呢...”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下来，“呢”字含在嘴里，一时无法吐出。
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湿涔涔黏在肌肤上。
他心跳如鼓，脚步僵直地继续往前走，不敢回头。
只因他突然想起来，当时在房间里，他清晰的记得明明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那可怖的画面出现后，自己却是回头看到了她？
事实上，她当时应该在自己左边才对。
还是说，当时她确实站在自己左边，那，自己看到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比这个问题更诡异，也是真正令他感到恐惧的，是自己对于她在自己后面这件事，当时竟也接受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察觉古怪。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更改了他的心智甚至记忆！
他一生所见，多的是离奇诡谲之事，连他自己手上，也少不了令人胆寒的罪孽。
但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先是挚友被杀，再是耗元传术，被人围杀，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逃出来，现在又在这地道里撞见诡异，进退不得。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了然，此刻也不由得涌上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但了然终归是了然，他不可能做鸵鸟状当做无事发生，他决心弄个明白，只是顾忌着山下那些狗道士，不愿将动静闹大，只是捏了个法阵在身前。
他决定试探一番身后的人。
又或者，不是人。
倘若是人，那便是撞上了诡异，这倒好解决了，他身上有不少法宝，就是专破诡异的；
可若不是人，他闭了闭眼睛，那就是青山的那个小徒弟，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偷梁换柱了。
那他可没脸见青山了。
他想到这，又有些犹豫，手里的法阵捏了又撤，到底是担心伤着人，最终还是决定改用法宝。
了然做好准备，要试探一二，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住了。
了然心里一惊，当即转过身来，一个风车状的法宝滴溜溜地飞到空中，没等发出攻击，就停在了路上。
陈明星的面容原本隐在黑暗之中，随着了然转身，鲛人烛的灯光也照到她的身上。
照亮了她那张丝毫未变的脸。
了然见法宝动也不动，心里也开始忽上忽下起来。
这法宝名叫“闻风”，若是察觉到诡异，就会立刻发动攻击，若是没有，便不会有动静。
可眼前明明就有古怪啊。
了然不敢轻忽，他正欲再召法宝，却听眼前的少女开口道：“了然，好久不见。”
陈明星走了两步，好像跨越了停在时间长河里的某段光阴，只是不敢上前，只敢遥遥相见。
了然看着少女带了点感慨的沉静面容，一时糊涂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相信眼前的少女绝不是诡异，但方才在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她说的“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
他想询问，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身体也似乎开始无法受控。
少女似乎能察觉到他的处境，笑了笑，有些不舍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又开口，却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话：“程序出了bug，也还是要运行的。虽然我舍不得你，但也只能继续了。”
她收起了不舍的神色，神情变得冰冷起来，她用命令的语气道：“转回去，按你原来的路线走！”
了然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一时似哭一时似笑，但最终，只剩下了漠然。
下一刻，他居然真的转身，往地道的出口走去了。
陈明星无动于衷，淡定的跟在后面。
就这样，两个人在地道里无声的走了许久，走到陈明星都快不耐烦了。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情绪后，她有些无奈，自从在异世待久以后，连耐心都变差了。
往日在修仙界，一修炼就是几个时辰，闭关好几个月也是常事。如今走上半天不到，便有些心浮气躁了。
这可不行，她她看着了然的背影，试着回想起当年和他走在这条地道上的情形，却发现已经想不起来那时走了多久。
毕竟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何况，当时她满心满眼都只有给师傅报仇这个目标，即便走在黑暗里，复仇的火焰也在她心里一刻不停的燃烧着，眼里是看不见脚下的路的。
不知不觉，陈明星又重拾了耐心，步履从容的跟在了然后面。
直到了然步履有些蹒跚的时候，才终于有光亮从遥远的前方传来。
了然脚步一顿，陈明星挑了挑眉，也不催促，过了一会儿，了然才继续前进。
了然死了这么多年，大概自己也想不到，还有复活给人当NPC的一天吧。
陈明星竟然有些想笑。
跟着走了百步左右，了然走到一个圆洞下，挥挥手，洞便豁然而开。
露出一个天井似的盖子，盖子上有人为雕刻的图案，透过图案，有明亮的日光照进来。
了然僵硬的脸冲她示意道：“推开盖子，就能出去了。”
陈明星正欲伸手推开，却看到了然放在盖子上的手慢慢变得透明。
合着作用就是带个路呗。
这算什么？引导剧情吗？亏她刚刚还吐槽像NPC，这下岂不是更像了。
陈明星简直要笑出声了，心里却一沉。
她抬头看向了然，他还是记忆里的老样子，耷拉着脸，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像个寒酸的书生。
而他也沉默的看着她，像他当年死去时那样。
陈明星有些发愣，在这个书生逐渐变得透明，马上就要第二次消失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是落在青石板上的雨水，喑哑又低沉。
“方才你在房间看见的，应当是你死后，我在修仙界的样子。”
“虽然你是假的，但我还是想说，”少女在踏出地洞的那一刻，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能再见到你，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