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禁闭室问信
长长的走廊恢复了幽暗和安静。
林七靠在墙上,幸得这里只是禁闭室。
吃喝充足,只是不见天日。
与她而言,是不错的独处时光。
刚刚一直在凝神听院长和金珉说话,已经把五感抛之脑后。
现在他们走了,心痛又开始隐隐传来。
林七恢复了打坐的姿势,她静静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陷入空白。
紧闭着双眼,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如同纸张一般。
她的呼吸缓慢而有节奏,仿佛在于世界共振一般。周围一切变得虚无,只有她心中的痛苦在无声呐喊。
怎么回事?按道理来说,体内的螨虫已经彻底清除。
难道还留下后遗症了?
她试图用意志力控制自己的疼痛感,让自己进入一种超然的状态。
但越是控制,越是无法忽视。
每一次呼吸像是刀割一般,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阵钝痛。
她感受到体内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每一寸肌肤都似乎被烙上了滚烫的铁印,剧痛扭曲了她容颜。
呼吸开始得急促而不规则,仿佛胸腔里有千斤巨石在碾压,令她难以呼吸。
那种无法形容的疼痛无处不在,像是一条毒蛇在她的血液中游走,每一次呼吸前行都带来难以言喻的折磨。
她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呼吸和身体的感觉上,试图摆脱疼痛和不适的困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思绪开始游离
脑海之中一道白光浮现,顿时识海变成白茫茫一片。
白茫茫一片中忽闪着许多旧时的情景。
林七看见了年幼的符吉蹲在一除草丛之中,凑近一看。
他不知为何狠狠摔了一跤,幼时的林七一边嫌弃一边摘了野草药给他止血。
......
画面转到星河书院,下课的林七被符吉一顿盛情邀请,拉去街道上买东西吃。
“再也不来了,功课都没时间做了!”
林七一脸抱怨但是又一边开心地把糕点塞进嘴巴里。
......
张灯结彩,除夕至。
林七和符吉站在塔楼之上,看一场绚烂的烟火。
......
林七心中莫名充满了快乐。
这些记忆的细节像决堤的洪水,在脑袋里面涌现。
片刻,林七意识到这些林林总总的画面里,没有金珉的身影。
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七心中的另一种清醒的意识问了这个问题。
忽然,画面一转。
只有一个黑色的画面。
林七凝神仔细看清,发现这是一间关了灯的房间。
里面慢慢悠悠游走出来一丝金色的光线,那片光线细长而破碎。
仿佛下一秒眨眼便要消失。
她伸手要去抓。
画面再次不断变幻。
其中,有些画面像是硬生生塞进去一般,显得格格不入。
林七甚至来不及看清便消失了。
这些陌生的画面令她恐惧。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气喘吁吁。
林七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她长呼一口气,发现经过一次漫长的坐定,那种疼痛已经消失了。
林七掏出藏在她身上的信,她心中默念。
信似乎有生命一般,黑色的墨水在纸上跃动,仿佛是一群小人在跳舞,随着无声的音乐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我是西南族人吗?
林七问道。
纸上的墨水蹦蹦跳跳地围成一堆,突然停住了,组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字符。那些墨水小人扎堆商量了片刻,又散开来跳了另外一只舞。
这才磕磕碰碰地组合成一个字。
[是。]
是?林七虽然做了心里准备,但看见这个答案时,依旧心中一紧。
我不明白......为什么?
这次,墨水小人不用商量,不用思考,痛痛快快排出了一行字。
[你的身世,是注定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呀?我好端端一个皇室,如何又是西南人,难道我的身世另有隐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因为你的选择。]
林七心中涌起一阵躁动不安。
[你无法逃避,但可以选择如何面对。]
文字如寒风,尽是说些打发人的话。
指望这破纸有什么用!
林七气愤地将信折叠起来,与先前相比折叠得更小更破旧。
......
少女从深不见底的洞口之中爬出,在她背后,黑色的长发凌乱缠了许多枯死的灵草。
她单手遮住眼睛,才不至于让外面的日光刺了眼。
在清晨的阳光下,她皮肤越发显得白皙细腻,如同晶莹剔透的玉石般光滑。
林七脱下代表着皇室的长袍,只留下单薄的素裙。
这里已经是离了帝都,在帝都之外的荒野之地。
林七早就想到,她该是与那什么西南人有关系。‘
不然那虫子也不会平白无故像是护着她似的。
虽说她根本不会制作什么虫蛊,也不记得有曾经什么她是西南人的迹象。
但还是未雨绸缪先跑为敬。
一想到地牢里的各种逼供的刑具,她全身发麻。
纵使她真的是被安上了西南人的名号,也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那虫蛊呀。
就算逃跑出来被全世界通缉,也总归待宰牢笼里做一只待宰的羔羊来得好。
林七哼笑一声。
心道:真会安慰自己。
林七拍走身上的灰,往帝都的反方向走去。
就这样紧走慢走,离开帝都十里地之外。
城外几十里方圆之外荒芜人烟,四周零星住着些散户,一路上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唯独这荒野郊林之中,一座古院终日燃灯,看起来还有点人味。
晚上入了夜便不太安全。而且林七从离开帝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想必没过多久巫骑便会顺着林七逃走的路线找过来。
当务之急。还是先躲进去再说。
林七敲了木门,里面却并没有人相迎。
许久,林七直接推门而入,映入眼前的是一方小院落。
院落四方隔着各种房间,中间露天的地摆了些煮食的炭火,三三两两几人围坐着。
好有雅致。
对于这座古院林七早有耳闻,虽然地处的方位奇葩,座落在这种鸟不拉屎前不着殿后不着庙的地方。
但是它祖传的糕点闻名天下,不少人专程来此一尝,就连皇家贵子也要出城来吃上一回。
“哇,这芝麻糕简直太美味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一位年岁不大的青年男子从林七身旁而过,他身上的布衣有好几处补丁,看来是一位常常风餐露宿的旅人。
“客官夸奖啦,芝麻糕是我们古院的特色之一,选用上等芝麻和精制糯米熬制而成,这顶上浇的是我们家秘制祖传的桂花蜜,确实别有风味。”
店小二满面笑容。
旅人眉头舒展,甚是满足。
“我刚才路过这里,闻到了香气就忍不住进来尝尝。果然没让我失望!”
店小二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客官,除了芝麻糕,我们还有山楂糕、草莓糕等多种口味,您都可以尝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您呀多吃点。”
“口气不小呀!前面便是帝都,帝都名贵的酒楼茶楼数不胜数,还能比不上你这没招牌的店?”
旅人半好奇半讥讽。
没想到店小二老实巴交点头认真回应:“那当然。”
旅人嘴巴里嚼的芝麻糕极香,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说帝都的贵子们都会来这里住宿品尝糕点了?”
店小二骄傲地点点头。
“那是那是,这里的房都不够了。”
“稀奇稀奇,人们劳累奔波要往帝都谋更好的生活去,没想道帝都内的贵公子们却要在这荒野之外宿着。”
旅人低估着。
店小二和旅人又说了片刻,小二正要离去。
“客官慢用吧,我先去......这位是....?姑娘你是要宿下吗?”
店小二忽然看见了林七,叫住了她,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会。
古院接待过不少风尘仆仆的旅人,他们大多行装简易,粗糙破损。
可是像眼前这位姑娘这么落魄不堪的,头一回见。
“是的,劳烦给我开间房间吧。”
林七顺口道,一时间还忘记了自己身无分文,被关进禁闭室前就被没收了身上所有的符箓,头上戴的水晶流苏都摘下了。
而就在刚刚,林七把身上贵气的衣袍也扔在了荒野之外。
现在,除了五腹六脏,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了。
“好嘞,目前院内目前还有大的雅房,小的这就给你开一间。”
林七一听,还是摆手拒绝了。
什么哑房聋房的,她没钱。
“还是不用了,我只是进来寻人。”
林七看见了什么,便停止与店小二交谈。
她进去走进院内,越往里走,人声越热闹。
店小二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只见林七再也没理他便跑开忙活去了。
......
古院内有好几进,林七来到了吃饭的地方,张望了一圈便离开了。
那里人多嘈杂,热闹哄哄的。
林七离开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目光锁定,拦住了一个短发女孩。
短发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吓了一跳,手上捧着的桃花酥差点就摔了。
“茉莉!”林七兴奋地叫了一声。
林七笑着。
没想到她在这,刚刚好给她一顿找。
茉莉警惕地看着前方的林七。
她的黑色长发蓬乱地披散在肩上,额前挂着几缕汗水湿润的碎发。
混杂着灰尘,显得十分凌乱。她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布料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手指间的指甲也已经变得脏兮兮的
“你谁呀?”茉莉皱起眉头一顿回忆,印象之中她倆只见好像不认识。
“我。“林七指着自己的脸,“还记得吗,大概一个月之前,我们帝都的粉面世家见过。”
林七见茉莉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继续帮她回忆:“那时候你卖我一晚两银币的牛肉面,然后你还.......哎!别跑啊!!”
然后你还带我去雨巷了呢!!
没等林七说完,茉莉便一溜烟要开跑。
可惜,茉莉体型比林七矮上半截,还比她消瘦许多。
林七一扒拉茉莉的后领子,就把茉莉翻到在后。
脚底下的木板发出咿呀的声响,两人摔成一片。
痛痛痛。
怎么这么倒霉。
“你跑什么呀!!我又不吃了你!”
林七痛苦地抚摸着膝盖。
“你带我去的雨巷,忘了?”
茉莉听到雨巷这两个字,脑筋一动,终于对林七有印象。
她盘起腿顺势捡起了掉在木地板上的桃花酥,一边吃着一边仔细琢磨着林七的大花脸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一向以貌取人的茉莉,看见她这样子,自然是不认得。
“说来话长,总之是遇上了些变故。等空闲了,再慢慢和你说。”林七看着茉莉吃的津津有味,在茉莉瞪大的双眼下也吃了起来。
这是什么表情?
“吃你一个桃花酥怎么了,反正你也是偷来的。”
茉莉听林七这么一说,马上站了起来。
她似乎在逃避什么话题。
“什么偷?你来这干什么?这里吃饭睡觉都要花钱,请问客官需要吃点什么呢?咱们古院的糕点是名闻天下,绝无仅有,想必你也是听着这名号而来的。”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