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 遥不可及的她
埃森医生有六十岁左石。为了掩盖秃顶,他的头发被梳向一边。栗色的胡须为他增添了几许风度。他面带笑容,如慈父般邀请本杰明走进他的办公室(其实是一间小会议室)。这个房间根本不像心理医生的办公室。他告诉本杰明说他不喜欢沙发。人们到他这里是来沟通的,不是来午睡的。
和大部分的同行不同,他喜欢坐在病人的对面,而不是藏在他们的背后。心理分析成功与否,取決于病人在多大程度上信任自己的医生。据他所言,要建立良好的信任感,病人和医生之间必须看着对方的眼睛沟通。
“我承认,”他说,“坐在这张大桌子旁会让人有点紧张。不过,在听您讲述的同时,我必须也要观察您的行为。”
埃森与众不同,但本杰明觉得他的做法不无道理。
第一次治疗,埃森只是倾听。本杰明跟他聊自己的失忆,告诉他有时自己觉得身体里好像住着另一个人。埃森频频点头,还做了记录。
第二次治疗时,埃森请本杰明具体讲讲,他所说的“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本杰明说不出来。不过他告诉医生,他非常肯定自己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女人,可从他对自己过往的调查结果来看,情况并非如此。
埃森推断,他可能是把艺术事业拟人化了。他把全部精力都倾注到电影之中,拍摄填满了他的日常,却又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一段空白。而人性是忍受不了空白的。
本杰明对这个推断有所怀疑:难道某天跟自己一起在浮桥上散步的,是电影中的自己?
这时,一位助理敲门进来,在埃森医生耳边低语了几句。埃森医生向本杰明道歉,说他必须离开一下。他的一个病人情况非常不妙,他必须进行视频问诊,时间不会会太长。埃森说完便走了,只留下本杰明一个人。
本杰明坐在旋转座椅上转了一周,发现办公室一角的托架上有一台信息终端机。她突然想给西蒙写一封邮件,手是把椅子挪过去,对着屏幕眨了三下眼睛,想要打开邮箱。终端机没任何反应。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没用。本杰明心想,一定是电脑坏了。他正要离开,屏幕却突然亮起,里面正在播放着一场小提琴演奏会。就在本杰明暗自嘲笑埃森医生,在工作时分偷看一些音乐会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又凭空闪过了一丝回忆……布满精美挂坠的项链、心碎至极的女人、以及突然驶来的货车。就在本杰明试图更深的捕捉这些回忆时,那些回忆便纷纷的消失在自己的脑海里。本杰明只好带着一些疑虑回到了家中。
晚上7点,晚餐时间到。多洛雷丝告诉瑞克先生,他的儿子要离开几天。瑞克很惊讶,儿子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他甚至为此而感到不悦。多洛雷丝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跟她去配膳问。瑞克不明白多洛雷丝意欲何为,但在她坚持的目光下,他不得不服从。
多洛雷丝首先要他发誓不告诉任何人是她泄密的,然后才用神秘兮兮的口吻告诉瑞克,本杰明先生要给他一个惊喜。他去找影视界的朋友了,希望能够重新加入拍摄的行列。
瑞克两手捂住张大的嘴巴,意思是自己会像鲤鱼一样缄默。他迈着欢快的步伐往餐厅走,还朝身后的多洛雷丝竖起大拇指、以示庆贺。多洛雷丝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心想,一个缔造了洛杉矶音乐厅的人怎么可以傻到这种程度。
一开始,本杰明还为要钻进卡戴珊的被窝而感到难为情。可后来他想起他们已经在凯纶家“同床共枕”过了。
整个下午,他都在街上闲逛,什么都不去想。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想不出什么来。
路上,他折进一家精致的小铺,买了些吃的东西,然后回家边看电影‘婚姻故事’,边吃晚餐。尽管他己经很困了,但仍旧扛到午夜,这时卡戴珊应该已经回宾馆了,但愿她今晚过得不错。他写了一封邮件给她,十分钟后又写了一封,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回复。入睡前,他写了第三封邮件,告诉她,他己经搬到她家来住了。不用再被关在那个大庄园里,他觉得无比自在。这全都多亏了她。他眼皮发沉,在写下感激的话语、传达温柔的拥抱后,邮件还没发出,他就差点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在这张床上醒过来时,本杰明感觉比前一天晚上更自在了。全新的生活终于向他敞开怀抱。卡戴珊的住所不比她在奥斯汀庄园的房间大多少,但正是这种更加人性化的空间,使他觉得十分愜意。
房间的陈设也体现出卡戴珊的精致与细腻。浅鱼木制壁炉架的两侧,书架被图书压得快要变形。一条灯芯绒地毯铺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地板在本杰明脚下吱呀作响。沙发和两张白色亚麻藤椅摆放在茶几周围,茶几上堆满了艺术类书籍。绿植的枝条一直伸展到两扇窗前,灿烂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几幅优雅的挂画为白色的墙面增添了几分色彩。本杰明不知道西蒙原来如此热爱阅读。他想,要是海明威能在西蒙的书房里复苏,那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这些书中,有很多图集,见证了西蒙去过的地方:纽约、旧金山、莫斯科、上海、柏林、罗马、巴黎、伦敦…这些大都市被永久地写入书里,他也许在这些城市里跟卡戴珊同台表演过令人难以忘怀的对手戏。
本杰明挑了一本关于香港的图集,盘腿坐在地毯上读起来。他翻了几页,目光却被茶几上的另一本图集吸引。他丢下手中的书,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这本。图集的封面是布拉格老城广场的照片。
本杰明全神贯注地盯着这张封面。突然,泪水充盈了他的眼眶,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他越是想控制,泪水就越往下掉。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听到卡戴珊的声音,他忍不住抽泣起来。
“你哭了?”
“没有,我只是患上新型肺炎而已。”
“我听见了,你明明就是在哭。况且那个鬼东西已经消失了两年之久。你在我家住得不好吗?”卡戴珊着急地问。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