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画圈的人
S市,被誉为魔都,给S市起这个花名的人,大概是想表达这里是个有魔力的地方,我也见证了它的魔力——我老婆就是在这里跟我怀上了大女儿。
然而,魔都有两千四百多万人,散布在六千三百四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我居然脑抽想要飞过来找老婆……跟朱涛见面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冷静了下来,甚至多少为这个鲁莽的举动感到有点小后悔,但是这个后悔又不太适合跟朱涛表达,那样会显得我好像在埋怨他告诉我这个信息一样。
“一直都很羡慕你们啊,大一军训就在一起,毕业还没分手的,好像就只有你俩了。”吃饭时朱涛叙起了旧。
“羡慕什么,现在杨芳人都不见了……”我却有些害怕陷入回忆,曾经和杨芳一起的时光越美好,现在的彷徨就越发不可收拾,“别提我了,好久没见了说说你吧,咋计划的?之前总跟我说要回H市,还回得来吗?”大家都是H大学的毕业生,所以无论在哪个地方谈及H市,都喜欢用“回”而不是“去”。
“回不了!”朱涛果断的回答,果断到自己也发笑了,“除非我攒够钱了回去创业,不然我回去根本没用啊,可能事情是做同样的事,甚至在H市做同样的事时费的力气可能更多,因为跟你合作的人会变的没有那么专业了,然后待遇上却要打个折上折,我也不是没试过,线上面试过几家,全都被我要的待遇吓跑了。”
我发现朱涛有很多话想跟我聊……
“S市这个房价,我估计我再奋斗个十来年也未必买的了房,你们结婚生子的大事都搞定了,我却八字还没一撇,回H市不一定回,但是我感觉我再挣几年钱就回老家了倒是很有可能,回村里我置套房买个好点的车,应该还能娶个老婆,在城市里以我这条件啊,真的难了,我有自知之明的……”。
朱涛个子只有一米六出头,即便在外漂了这么多年,普通话依然没太多进步,依然有着浓重的中原地区的口音,长相也和帅字完全不沾边。但我始终觉得朱涛把全部心思都铺在了工作上,也没想过花前月下的事,他和另一个朋友一起来的S市,但是另一个朋友没多久就跑回老家了,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任何朋友和亲人在S市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玩命工作,留在了S市。
跟朱涛分开后,我到朱涛疑似见到我老婆的商场里转了一转,我站在商场7楼的影院门口傻笑,因为当时刚好有一场电影散场,人群一涌而出,我笑自己的愚蠢,别说是整个S市,即便是眼前这个商场,这个影院散场的人群中,我想找到一个指定的人都不太现实。
我看着影院里走出来的男男女女,突然又想起了周女士,即便是结婚以后,我也跟各种女生一起看过电影,周女士本来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可她现在居然是唯一离开人世的一个。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H市连环命案的线索不只有可能帮我找到老婆,还有周女士的死,都还没有找到凶手。
回到H市后,我立刻约见了符介六,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会有一个“画圈的人”一起,他告诉我他破译了“画圈”的含义,那张表格上没“画圈”的人,比如符介六还有我,都是老婆或者女朋友失踪,而“画圈的人”则是遇害者家属。
他叫梁平,死的人叫康淑仪,是他女朋友。梁平和康淑仪在大学时就在一起了,虽然读的不是同一所大学,但是同一时期来H市上大学的两人在实习的单位相识,两人毕业都没有回到老家,共同决定留在H市发展,却不曾想H市居然埋伏着这样的悲剧……
又是老爸茶店,我本来想换个安静的地方,符介六听到我的考虑后却说:“诶?吵哪里不好了,吵的地方聊天可以不怕冷场啊,而且又是聊这么奇怪的话题,失踪啊,死人啊什么的,更不能去安静的地方啊。”听到这话我有如醍醐灌顶,原来H市人喜欢在吵的地方喝茶归根结底就是喜欢这个“吵”,“吵”不是茶店的副作用,而是茶店吸引人的一个重要特质……
也许是被“画圈”的原因,梁平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颓废,虽然情绪不好,但是他那帅气的脸庞还是会让人印象深刻,听说他在电视台工作,我没有机会多问但猜测应该是出镜类的工作,不然可惜了这帅气的脸庞。梁平很大方的讲述了他掌握到的女友的遇害情况:康淑仪最后一次被监控拍到时走进了解放西路的一家小吃店,当时她约了闺蜜一起吃小吃。后来警察走访闺蜜时了解到俩人吃完东西康淑仪特意照顾闺蜜的返程路线才走了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路,路上闺蜜先到了家,康淑仪继续沿相对僻静的博爱南路回家的路上遇害的。
后来的谈话中了解到梁平同时还在健身房做兼职教练,练了一身好看的肌肉,说到老婆遇害的细节的时候,我能看到他时不时握紧拳头时胳膊上暴起的青筋。
我们每个人把自己了解的“案情”都分享完之后,符介六说:“首先既然我们坐到一起了,大家的经历又都类似,那么我们暂且相信造成我们老婆不见的可能是同一个人,那我们接下来就按照这个可能性一起调查,不然我们也没有聚在一起的必要。”符介六还提议让大家说一说有没有怀疑的对象,符介六说他怀疑是她老婆经常去的一家菜市场的一个摊贩,但是跟我和梁平分享了家庭住址后大家觉得不太可能,我和梁平的老婆都不可能去符介六所说的那家菜市场买菜,距离都很远。梁平则说他一直怀疑康淑仪的前男友,其实分手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但康淑仪的前男友依然对她死缠烂打,更不管他身边有个强壮的男朋友。梁平也在知道康淑仪遇害的第二天直接找上那位前男友把对方打了一顿泄愤,那个前男友叫陈震,嘴角从来都叼着香烟,无论从外形还是收入,感觉康淑仪最终跟梁平走到一起都是更般配的选择(从梁平提供的遇害前的照片上不难看出,康淑仪长得很漂亮)。陈震当然也被我们第一时间排除在外,因为我的老婆杨芳还有符介六的老婆张红花,都不可能认识这个叫陈震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让我讨厌的家伙,于是问他俩:“你们家里的另一位有没有去做过心理咨询?”符介六说:“诶?不会吧?你老婆还有心理问题啊?我家那个肯定不会,天天都开开心心的。”我把目光转到了梁平身上,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梁平说:“我记得,康淑仪她好像有心理咨询师的证书……”
分开时梁平先驾车离开,我跟符介六挥手告别时,他却突然走近我低声说了一番话:“咱俩算朋友了吧……”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他却接着说:“上次自助会第一次开大会你没来,其中有一个哥们你没见到,哇,哭的稀里哗啦的,好像他老婆刚刚遇害不久。你知道吗,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交朋友只是为了知道对方过的不好,然后互相聚在一起听听对方的惨事聊以安慰下自己,知道大家都惨了就好像自己过的没那么惨了一样,然后就有心情继续努力了。我见到你们以后,不一定就真的可以找到我老婆,但是我变得更有力气找了……我说话比较难听,但我知道你肯定也有这种感觉……”
我再一次来到陈光亮的心理咨询室门前,玻璃大门上挂着把锁,门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一行字:“春节期间停业,初八开门。”
看到文字时我一阵恍惚,马上要过年了吗?一段时间都醉心在找老婆的事情中,让我都没有意识到,居然已经要过年了。我看了眼手机里的日历,农历二十七,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我拿出手机想买去J市的机票发现搜索不到。我随后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中有些惊讶:“儿子啊,你都没看新闻吗?我们这已经不让出门了,公交车都停了,飞机就更不可能往这飞了。”从对话中我才知道,老家居然新爆发了一种传染病,老家的亲戚朋友们早已被禁止出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在家的第3个月,终于可以去到岳父岳母家进行探望了,岳母开了房门,却没有看到孩子们的身影,上周才刚刚聊过视频,此刻屋子里却只有岳父岳母在。两人支支吾吾地搪塞着我的追问,最后我终于爆发了,在许久的压抑之后,我对着岳父岳母大喊大叫:“你们到底把孩子搞到哪里去了?”
岳父岳母面面相觑,最后岳父深深吸了一口烟后,吐出一团混沌才开了腔:“周扬啊,我们杨家对不起你,孩子们……被接走了。”
“什么意思?”我的确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接走了,谁可以把我的亲生孩子接走,他们又凭什么让别人接走孩子?我既迷茫又气愤地问:“爸!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接走了孩子?”
“唉……”岳母接过话,“是杨芳,杨芳接走了孩子。”(周扬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