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幻听
夜晚，热闹商场外。
老胡坐在喷泉周围的一处长椅上，背靠绿化带。他拿搭在脖颈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上的汗。
“哎呦，媳妇儿我马上就回了啊，马上，马上……唉怎么会呢？你老公我是什么人你不道啊……那必须的哎呀！”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将手机放进了裤兜里，推了推眼镜。瞧见老胡和他打招呼，抬了抬眉，小跑过去。
老胡见他一手提着糖葫芦，一手提着一大袋零食，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嘴角有些撇着：“给你媳妇儿孩子买的啊，真好，真幸福。”
林淼把袋子放到椅子边，坐在了老胡旁边，摸着脑袋笑呵呵地说：“嗨，娘俩嘴馋，就好这口。唉，咱多久没喝点儿小聚一下了？”
老胡双手支着膝盖，望向天空，眼神中满是迷茫，沉思了一会儿，“孩子上初中之后……确实好久了。”
林淼注意到老胡半湿的上衣和不断从额头渗出的汗珠。“你咋不消汗了再出来呢，别着凉生病了。”
老胡略一迟疑，嘴角微微发颤似是红了眼眶，声音却依然粗犷：“焦虑啊……”
“嗨，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啊。有句话怎说的来着，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嘛。”
流光溢彩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各有各的喜乐，各有各的烦忧。万般景象，有能被光照到的一面，也总有背光面。
黑影小心翼翼地从三层游泳馆翻窗出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好像有什么发现似的对地附身嗅了嗅，迅速潜伏到了绿化带中，正巧看到了即将离开的老胡，眼睛一亮，就跟在了他身后，丝毫没有顾着那好些行人。
老旧的小区在夜晚看起来总是要暗沉一些，昏黄的路灯，断裂的石板，咯吱作响的声音……孤影，蝉鸣，谁的来电铃音自后方传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祝你生日快乐（狗叫版）》
老胡惊讶回头，身后不见人影。
“喂！你打什么电话，知不知道我即将完成一件伟大的事情！”渣渣啦啦的声音自斜下方传来，老胡循声而去只见是一个矮小的灌木丛，时有手机晃动发出的光芒。
那人边听着电话边有如鸭般的声音回应着。
“你到底要嘎哈，有屁快放啊，问你几遍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没时间跟你扯屁了，债见！”
没瞧见人影的老胡心想着自己最近压力过载出现了幻听，但是扎耳的讲电话声也不像是从脑子里传来的，好奇怪，还是赶紧走吧。
于是他绕过小道出了这个小区转了五圈才又三步并两步朝家走去。
绿植，鲜花，多利亚调式的音乐。蔡女士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下班了喜欢去花市买些折扣花束回来修剪，插瓶。每周家里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能让人有十足的幸福感。
进了门，老胡把钥匙放在了玄关柜子上，轻声说道：“禾儿，爸……我回来了。”没有人回应。老胡就这样一直愣愣地杵在门口。
蔡女士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把装着水果的塑料袋放在了地上，轻跳到老胡面前，仰头看着他，眉梢微挑，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怎么不关门啊，蚊子都飞进来啦。”
老胡面无表情，略带迟疑，而后半带轻笑，说道：“我忘了今天禾儿去朋友家住。”
蔡女士转身换了双拖鞋，提起地上的袋子，朝厨房走去。“以后要好好和孩子说话，耐心一点。”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声音却是提高了几分。
“以后……会的。”老胡僵硬地点了点头，换好了拖鞋朝餐厅走去。
餐桌上摆满了老胡喜欢吃的菜：麻婆豆腐，鱼香肉丝，香辣笋片，鲫鱼汤。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好没多久。不自觉的，他又红了眼眶。
蔡女士端着一盘清洗过的苹果，踩着音乐的步点，来到了餐厅。她把水果推到了老胡跟前，笑意盈盈：“吃点儿，可甜了。这可是阿克苏苹果呢。”
老胡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细细品味。吃着吃着，他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点点头表示赞同道：“嗯，贼啦甜。”他拿起一个苹果给蔡女士，问道：“你也吃一个呗，你不吃吗？”
蔡女士摆了摆手，接过苹果又放回盘子里，勉强道：“减肥。”
老胡吃完一个苹果后，把所有餐具收拾到了厨房里，仔细清洗。完后又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冲凉，写作，休息。多年来他和蔡女士都是分床睡，虽然是一家人了，却更像是室友。这样对老胡来说还是不错的，他可以有大把时间用来熬夜搞创作，“也挺好，我既不怕会打扰到小蔡，也不用改变作息时间。”老胡自言自语道。
只是揣着心事，思虑杂乱的他无法专注写书，就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如墨的夜晚，看不见一点星辰，那一牙弯弯的新月也被雾遮掩了，楼外的几棵银杏树时不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偶尔有些枝条拂上玻璃，对声音不敏感的话，这种声音倒是蛮助眠的。凌晨四点，任凭他如何，此时已然了无困意。
许久，老胡终于有了一丝睡意，上下眼皮彼此吸引，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关掉台灯，向身后的床走去。正当他打呵欠时，身后传来了异响。
“当当当当当……”他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玻璃，光幻视散去后，眼神聚焦到一个黑影上，瞬时困意全无。
黑影一下接一下，很有节奏地持续敲着窗户。“扑通……扑通……扑通……”老胡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渗出涔涔冷汗，四肢变得僵硬，脖子也明显紧绷着，心跳声高过了敲响声。
“什么声音啊……谁家大半夜搞装修啊……”听见隔壁房间蔡女士含糊的拖长音，老胡心头一紧，涌现出了保护蔡女士的勇气，毅然决然地走向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