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是,你刚才不是说三十两吗?”
“我说的是褚守信借了三十两银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鸿运赌坊是做善事的,借银子不收利息不成?”
褚平贵如遭雷击。
三十两的债务,对他来说已经象是背负了一座大山般压力巨大,但为了儿子,他牙咬碎了,也要硬撑。
但现在,他都已经做好吃糠咽菜熬几年的打算时,却突然告诉他,债务从三十两飚升到五十两了。
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
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也凑不出来啊。
褚平贵直觉天眩地转,身子一晃就软绵绵的往后倒去。
“老头子!”
“老五、老五,你没事吧?”
褚平霖离褚平贵最近,眼见着他要倒,赶忙去扶,“哎呀,你可不能出事啊,这一大家子还指望着你呢……”
褚平贵悲从心来,“那孽障是要毁了这个家啊!”
他们家比族中其他人,日子稍好些,不过是因为仗着劳力多,比大家伙多佃了四十亩田,才多得些粮食。
但这些粮食,交完赋粮,再扣掉租子,余下的还没有收成的一半,便是再加上自家那十亩地里的出产,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也很勉强。
是以他们从不吃新粮,每次收了新粮都送去镇上换银子,然后买粗粮和陈粮吃,如此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才能略有些余钱。
不过也没多少。
年景好的时候,倒能存下几两银子。
但若是遇上天灾,很有可能糊口都是问题,更别说换银子了。
别看他们爷几个起早贪黑的精心伺弄着几十亩地,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能力添置些田产。
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多亏这两年风调雨顺,多收了几斗粮,养得几头猪也没折了,全都赚到了银子,再加上老三在镇上找了个长久的活计,月月有工钱,家里这才松散了些。
也因此他才有底气应承下三十两银子的债务。
也是因为他还算有些家底,大哥他们才敢借银子。
每家虽然不多,但凑凑也有十几两。
他细细合计过了,十几两银子的饥荒,虽然头沉了些,不过好在三郎四郎还小不急着娶亲,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只进而不用出,攒起来也快。
咬咬牙熬上两年,也就还上了。
就是可惜了,原本他还想着等攒够二十两银子时,买上两亩上等田呢。
结果……
唉。
算了,不想了。
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银子没了就没了吧,以后再赚就是。
褚平贵自觉心性够沉稳的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有垮,还能稳住情绪,细细盘算筹谋,也算是能经住事。
但现在,他崩了。
被这突如其来多出来的二十两银子,彻底击垮,“大哥……”
褚平贵老泪纵横,“这个家要毁了啊!”
见他如此,褚平霖颇为不忍,沉声宽慰道“老五,你先别急,稳稳神……”
“不活了!不活了,这日子没法活了……”
老陈氏坐在地上拍腿大哭,“你们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黑了心肝的,也不怕老天打上响雷劈了你……”
黑三冷冷的道,“再骂一句,剁你儿子一根手指,骂十句,剁两只手!”
褚平贵急了,大声喝斥,“闭嘴!”
叫骂声嘎然而止。
老陈氏一张老脸憋成酱紫色,“三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利息,他们分明就是强盗……”
黑三冷笑,“老太太若是不服,就到县太爷跟前告呀。”
老陈氏又气又恨,“赚这种黑心钱……”
“啊——!”
黑三一个手势,按着的褚守信的汉子抬脚就往他伤口上踩,惊得人炸头皮的凄厉惨叫再次响起,响彻云宵。
“老五、老五,醒醒。”
本就心神疲累的快要撑不住的褚平贵,直接被儿子的惨叫声给震晕了过去,把褚平霖、褚平章几个吓了一跳。
然而事情的始作俑者褚守信却是没空关心他,“娘!求求你,别再骂了,快拿银子!拿银子啊!我知道家里有钱,你休想瞒我!”
褚守仁、褚守义、褚守智正要把褚平贵抬屋里去,闻言俱都变了脸,就是大郎和二郎也脸色一沉。
“公中的钱是大家伙的,凭什么给你还赌债?”
“就是,老五借的钱,全被他一个人造完了,凭什么要公中还?”
“娘,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银钱?”
“多少银子,也不能还赌债,老五有本事借,就有本事还,无需咱们操心。”
“对,钱是他借的,我们一个大子也没瞧见,跟我们没关系。”
褚平贵这一倒下,褚守仁、褚守义、褚守智兄弟三个就蹦跶了起来,嚷嚷着老陈氏把褚守信分出去。
把桑氏吓得六神无主,只一个劲的哭。
褚守信则气得嗷嗷叫,“有你们这么做兄弟的吗?这是要逼死我啊!”
褚平霖皱眉,“都别吵吵了,等你爹醒了再说。”
褚守仁兄弟们吵的不可开交,皆顾不上昏迷未醒的老爹,褚平贵还是被褚平霖、褚平章、褚平召等老哥几个抬进屋的。
褚平霖出来是喊人去请大夫的,不想他们还在吵,直是不可理喻。
族长发了话,大家自然是要乖乖听着的,连叫嚣得最凶的褚守智也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然而褚守仁却不想错过机会,他对老陈氏道,“娘,老五闹这么一出,一定会影响到大郎的,若是不把他分出去,大郎这些年的书就白读了,空有一肚子学问也做不了官……
反正有他,没我们大房,有我们,就没他,娘看着办吧。”
老陈氏怨毒的瞪着地上的儿子,恨声说道,“这儿子我不要了,就当从没生过他。”
褚守信疯狂咆哮,“老虔婆!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黑三幽幽的说道,“行了,别演了!这种事,老子见的多了。管你是赶出家门还是除族,不还是褚家的血脉,所以他欠的钱,你们就得还。”
“不管了,反正这儿子我不要了,有本事你们就打死他,反正要钱没有。”“呵,想得轻巧。赌坊的债,人死帐不消,所以他就是立时死了,欠的钱还是要还的。”
老陈氏吼道,“没钱!”
“没钱可以卖房子、卖地、卖牛、卖猪,还可以卖人,卖什么都行,我们都按市价折算。”
银子是老陈氏的命,房子、地还有那两头的黑猪,同样是她的命,她怎能交出去,倒是人……
她伸手指向哭哭啼啼的桑氏,“那你们就把他两口子带走吧……”
“这个年纪的不值钱,嗯,就顶五两好了,还有四十五两,赶紧的,爷耐心不多了。”
什么意思?
老陈氏脱口问道,“那没成人的小丫头值多少钱?”
“得看人……”
黑三意昧深长的扬眉,相貌好的自然要贵些……”
老陈氏精神一振,“招娣!盼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