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秘失踪的绣衣使
三日,肃州刑案署的大小官员们大眼瞪小眼,找了三个月未有任何发现,上峰竟只给了三日。
“那明日一早,咱们分头带队,再搜一次。”刑案署四大名捕之一的关辽源提议。
“还等明日,现在!立刻!马上!兵分六路,我和明副统各带一队人马,你们四个,也一样,以书院为中心,发散+拉网式收索!”欧阳安下令。
“这冰天雪地还大半夜的……”郑重域抱怨。
“赶紧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出来,咱们这帮兄弟都得喝西北风去。”原不沾打断郑重育,提着剑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百里苍擎只紧握着手中快刀走出去集结人马,一言不发。
欧阳安本就不喜百里苍擎,对明睿道:“我就看不惯他那一副死人脸。”
明睿道:“统领,可真早破案,关键还得靠百里苍擎,咱忍忍就过去了。”
明睿一语中幾。天未明,百里苍擎那队人马已找到路晓宇的尸体,准确地说,是尸骸。
“仵作已验明正身,确认是路晓宇。”百里擎苍顶着他的招牌死人脸向欧阳安汇报,“欧阳统领是否去瞧一瞧。”
“不必不必,本统领深信仵作绝不会验错。”欧阳安道,他才不去看,如果真出了错,那也是仵作的错。
“那么,这份尸检报告请统领过目后按程序签字。”百里苍擎将报告呈给欧阳安。
欧阳安看也不看一眼,手臂一挥,“不用不用,例行公事而已,苍擎你看了,没事儿就签字好了。”
百里苍擎眼皮跳动了几下,“按刑案司要求,尸检报告必须呈统领签字盖印方可。”
欧阳安一脸不耐烦:“百里苍擎,本统领说让你签就你签,没听明白吗?签的时候看仔细,不要出什么岔子!本统领还要赶着回去这折子上报李大人,哪有时间在这些小事上耽误!”说罢,转身离去。
待欧阳安走远,原不沾上前拍了拍百里苍擎的肩,“百里兄,咱们共事多年,你还不清楚欧阳安的为人么?功劳是他的,黑锅是咱们的!走吧……你当他真回去写折子啊!就他那肚子里的墨水,该加班的还不是明副统!”
原不沾在肃州四大名捕中年纪最长,人情世故通达,他摇了摇头,忍不住道:“你呀你呀,就是一根筋,太实诚,人品好,本事高。可惜呀,不会溜须拍马,所以,才被欧阳安踩在脚下这么多年!”
百里擎苍倒不以为意,笑了笑,仔细翻看了尸检报告,签了字,递给仵作:“无妨,本本分分就好,凭本事吃饭,凭良心做事!”
原不沾瞧着眼前这位刚入刑案署时意气风发特别喜欢笑的年轻人成为如今寡言少语死板僵硬的名捕,不由暗自叹息,蹙眉道:“无论如何,开心最重要!”
百里苍擎惨然一笑,“不错,无论如何,开心最重要!”倘若真如此,他又何必整天顶着个死人脸!
欧阳超安果然将写折子的事交给了明睿,“睿兄,你也忙了那么久,明日不用来署衙啦,好好休息休息,后日将折子写好,给我瞧瞧。”
明睿与欧阳安共事多年,自然知道他脾性,下午时分,写好的折子已差人给欧阳安送来。徬晚时分,折子又回到明睿手上,里面圈圈点点修改了不少地方。明睿皱眉道:“发现尸体的地方、时间这些关键的点都修改?恐怕不妥吧?”
送折子的衙差龙江乃欧阳安心腹,立于一旁低眉顺眼地笑:“明副统,欧阳统领的意思是,此前,咱们拉网搜了三个月,连个屁味儿都没闻到,如今,不过半日,就在书院不足二十丈的废井里找到路晓宇尸骸,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明睿沉声问。
“刑部尚书李大人一向慧眼如炬,如今这尸骸就在书院附近,咱们不过花了半日就找到?那么,此前,咱们派出的人马都是吃干饭的么?此其一。”龙江毕恭毕敬地说。
“还有呢?”明睿已双眉紧锁。
“此前,路晓宇的案子刑案署以人口失踪立案,路家那单亲的老娘不服,硬说路晓宇被书院所害,但因无凭无据,署衙未予理会。如今,明副统领却在折子上写着此案疑点甚多。这岂非推翻了署衙前时的判定,打的是谁的脸呢?此其二。”龙江的语气仍旧毕恭毕敬。
明睿脸色益发沉重,沉默半晌,方开口:“如你所言,就算将这些隐去,李大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龙江身子微弯,道:“李大人是否能瞧出来,这是李大人的事。刑案司一年当头得处理多少要案、大案,此等小案,李大人是否有这份闲情逸致,倒也说不准儿。但明副统,眼下,这折子需要过的是欧阳统领这一关啊!”
明睿并不想撒谎,一旦被发现报告作假,惩戒甚为严苛,他很犹豫。
龙江自然瞧出了他的心思,上前走了一步,声音低了些,身子却弯得更低了些:“明副统莫要忘了,当年,若非欧阳统领对您的文笔青睐有加,在众位大人面前极力推荐,如今,这副统领指不准儿就是百里擎苍啦!”
明睿笑得沉重:“知遇之恩,明睿怎敢忘怀。折子,我修改好了连夜会差人连夜送去欧阳统领府上。”
李昱宁给了欧阳安五天时间破案,第五日夜间,路晓宇一案的折子几卷宗已放在他的书房内。
因是司徒夜亲自督办的案子,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夜翻看,审阅,谁知,越看越是心头火起,“这让本官如何向秦王交代!”
虽然难以交代,但李昱宁毕竟是李昱宁,翌日早朝后,他将折子及卷宗悉数呈给了司徒夜。
“下官惭愧,未曾想当地官员竟如此大胆,作出此等欺上之举!”李昱宁气愤难平。
“李大人辛苦,路晓宇的卷宗本王需仔细翻阅,过些时日再与大人商谈。”司徒夜语气淡淡,“毕竟,眼下公主遇刺及宁王府人头一案进展不顺,大单于那边尚需交代。”
李昱宁从司徒夜公署出来,想着秦王的心思还真是琢磨不透,原本他正倾力侦办公主与宁王的案子,突然间过问起路晓宇失踪一案,如今,又转了向……
送走李昱宁,司徒夜唤来闫焰与蒙旭,指着几案上的卷宗道:“这是路晓宇失踪案的卷宗,刑案司给的,你俩看看。”
两人看完卷宗,蒙旭道:“看来外界并未知晓路晓宇的真实身份。”
司徒夜点头。
闫焰道:“尸检报告里说发现的只是尸骸,而判断该尸骸为路晓宇的证据就是尸骸身着书院服饰、衣服绣着的名字,以及路晓宇的遗书,字迹经过比对,确实路晓宇字迹。”
“发现尸骸之地为离书院不足二十丈的废井,死因判定为自杀,投井而死!”蒙旭补充。
两人失笑,路晓宇会自杀?一位经过严苛训练、剑术一流的顶级绣衣使会自杀?真正了解路晓宇的人,都不会相信。路晓宇,向来只有他逼死人的份儿!
司徒夜神情凝重,“但他的确在三个月前失踪,毫无音讯。知晓路晓宇真实身份的人除了大单于,只有我们三个,我们用了所有可以联系上他的法子,仍一无所获。”
“莫非他真的遭遇毒手?”闫焰有些担忧,毕竟,他们四人,是最亲密的知己好友。
“不可能!”司徒夜否认,“如果真的遇险,他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未留下。而且,他的身份应该尚未暴露。否则,路晓宇的娘不会安然活到现在,既然路晓宇的身份暴露,他们为何不杀人灭口?”
“卷宗显示,报案的人正是路晓宇的娘亲路绣绣。”蒙旭道,“也许她知道失踪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可惜卷宗里语焉不详,只说她是一位守寡多年的无知村妇,甚至,连字也不认识!”
“路晓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年来,关于东义国的重要情报,都由他传回,如今,石沉大海,是生是死都不清楚!”闫焰道。
“也许,本王需要去肃州一趟。”司徒夜凝眉道,“正好,刑案司也该整治整治,不如,就从肃州开始,如何?你俩一起!”
闫焰倒无所谓,只蒙旭哀嚎了一声:“哎哟,那铃兰怎么办?她最近好不容易给了我几分好脸色,这一走,我那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闫焰给了蒙旭一拳,嘲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不若请南宫公主帮你把铃兰看紧点儿!”
蒙旭道:“必须的!必须的!殿下,咱什么时候出发?”
司徒夜略一沉吟:“眼下年关将近,年后吧!”路晓宇的事,他还需要向司徒烈请示才行,毕竟,路晓宇是司徒烈最为器重的绣衣使。
蒙旭道:“那我得抓紧时间。”
司徒夜:“嗯,抓紧时间,先派人秘密去肃州了解一下情况,多派些人手。”
蒙旭拍着胸脯:“没问题。不过,殿下,我说的抓紧时间,还有一层深意!”
司徒夜:“说来听听。”
蒙旭:“我要抓紧时间把铃兰给拿下!”
闫焰:“滚!你这没出息的!”
……
除夕夜,司徒夜带着司徒言进宫,无论如何,一家人总要聚一聚,面上的祥和安乐总要有的。
这是司徒夜第一次看见贺兰苏叶,司徒言也是。
“艳冠六宫”这句话也的确没有任何一点儿的夸张,并且,这六宫还指的是四国的六宫。但,司徒夜对贺兰苏叶的印象也仅限于此,也止步于此。
司徒烈对贺兰苏叶宠爱至极,这点儿,任谁都瞧得出来。后宫妃嫔众多,就算是除夕团聚,话里话外带着刺儿,含沙射影的,不占少数,只苏绾青一如既往安静祥和、端庄沉稳,任谁都无法从这位大阏氏身上挑出一丁点儿不是。
过往聚会,司徒言兴致好得很,上蹿下跳像个小猴儿精似的,只今日却意兴阑珊、心不在焉,略显安静,尤其是在贺兰苏叶对着在场男宾风情万种、暗送秋波,他竟然撅起了小嘴。司徒夜颇有些意外,低声问:“怎么了,小言?”
司徒言附在他耳旁,悄悄道:“皇叔,可千万不能让小魔女进宫啊,贺兰苏叶那么风骚,咱家小魔女可比不上,铁定要被皇爷爷放冷宫里冻成冰棍儿!”
司徒夜刚抿了一口酒,差点儿给喷出来,“咳咳,注意用词。”
司徒言仍旧趴在司徒夜怀里,附在他耳旁继续发泄不满:“哼,就是风骚,连小孩子——譬如本皇孙我都不放过!皇叔,你千万要稳住,不要忘了,你已经有小魔女了哈!”司徒言铁了心要将他最尊敬和爱戴的皇叔和小魔女捆绑在一起,组成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哦,也不一定是三口,也可能四口、五口以及六七口……主要看小魔女能生几个!
司徒言说这话时,贺兰苏叶那双水汪汪的大媚眼恰好又逡巡到司徒夜身上,刚巧看见叔侄俩舐犊情深的情形,心道:“人人都说司徒夜为人冷酷,没想着却有如此温情一面。”却不知小家伙正在抒发对她的不满。
司徒夜闻言失笑,轻轻抚了抚侄儿古灵精怪的小脑袋,想着尹秋水果然有几分本事,竟然将司徒言这小魔王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期然间,那双清澈灵动的月牙笑眼浮入脑海,引得他恍了心神,竟连贺兰苏叶向司徒言示好,说这么可爱的孩子自己也想抱一抱也没听见。
司徒烈咳嗽了两声,对孙儿道:“小言,苏叶阏氏很喜欢你,想要抱抱你。”
司徒言却往司徒夜怀里一钻,“皇叔,我困了,我要回府休息。”说罢,眼睛一闭,不声不响谁也不搭理。
司徒夜对贺兰苏叶本无好感,借此机会正好开溜,抱起小侄儿,对自己老子道:“小言困了,我带他回去。”言下之意,老爹和贺兰苏叶的面子都不给。
一旁的司徒风冷笑:“三弟,小言也大了,有些规矩礼仪也该让他多学习学习。”他说这话时,贺兰苏叶很配合地往司徒烈怀里一靠,娇声道:“大单于,也许小皇孙不喜欢臣妾,请恕臣妾莽撞。”
贺兰苏叶这一靠,后宫妃嫔的眼睛齐刷刷瞪着她,若眼神能杀人,她贺兰苏叶早就万箭穿心。只苏绾青,眼神柔和如初,笑着对儿子道:“言儿这孩子,向来认生,久了,自然就熟了。近些日子,大单于为言儿请了师傅,书画骑术,棋艺剑道,言儿起得早,学得勤,就怕辜负了大单于的期望,就连今日,本应休息的,夜儿还督促着他学习,这不,累了,自然乏得早。夜儿,就带他回去吧!”
司徒烈虽然宠着贺兰苏叶,但在这种盛大的家宴上撒娇放肆,不知分寸,公然宣战大阏氏,他却不许。贺兰苏叶虽得宠,在宫中毕竟是新人,允她坐在自己一侧,近乎和苏绾青平起平坐,她就该知足,想要再进一步,断无可能!他不着痕迹将贺兰苏叶轻轻一扶,让她坐正,顺着苏绾青的话道:“就按大阏氏的话办。夜,带言儿回去休息。”
司徒烈这一说,后宫妃嫔们一律的眉开眼笑,好几位年长的妃嫔附和道:“是啊,小孩子,睡得早,大单于和大阏氏关心小皇孙,是小皇孙的福气呢!”
这么一来,司徒风和贺兰苏叶倒成了自讨没趣的人。
司徒慧母亲早逝,这些年来全靠苏绾青和司徒夜照顾,在宫中方能过得自在,看不惯贺兰苏叶已经很久了,此时,也起身告辞:“父皇、母后,儿臣也有些乏了,儿臣告退。”紧跟着司徒夜退了出来。
“三哥,”司徒慧双眼发光,“我跟着你一块儿回府,宫里乏味得很,我去你那儿玩玩儿。”
司徒夜:“秦王府除夕夜一向冷清,你确定要去?”
“小言跟我说今年的除夕会不一样,早约了我去除夕夜去你府上,还说,要介绍南宫公主给我认识!”司徒慧一脸期待。
司徒慧与尹秋水年纪相若,能玩儿在一起倒是件好事,何况尹秋水在秦王府里呆了那么久,整日足不出府,憋闷了那么多天,多个朋友说说话儿也挺好。念及此处,司徒夜点点头,“好,一起回府!”
出了宫,车马早已备好。司徒夜扶司徒慧上了车,低声对司月道:“去请闫将军到府上来。”
街面上比往日更为冷清,温暖都在家里。车马行进甚快,不一会儿已到王府,司徒言咕噜一下爬起,兴奋地问:“到了?”
司徒夜“嗯”了一声,严重怀疑小家伙装睡。跳下马车,司徒言拉着司徒夜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皇叔,小魔女说除夕夜会有惊喜等着我们,就在牧场那儿,我们快些去!”
司徒夜拍了拍侄儿的头,“你和慧去吧,我今日喝了些酒,有些困。”
司徒言扯住他的手不放:“小魔女说我们可以一起守岁,你要不要一起呀?”
“你们去吧!我累了。”司徒夜答,忙碌了一整年,除夕夜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待会儿,好好地、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然后,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