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风雪夜

皑皑的白雪覆盖在雪域高原上，上下一白。巍峨连绵的山脉像极了一幅大片留白的国画，人站在其中分不清是在画里还是现实。

墨绿色的军营如同茫茫雪海中的一座灯塔，静静地驻守着。

生长在江南水乡的舒洁从未感受过这样的严寒，每到冬季就耐不住感冒发烧。这里的部队还要训练，军中的军医本就数量不多，再碰上更加恶劣的天气，完全就忙不过来。

舒洁在床上躺了两天就爬起来工作了，其他前辈都很照顾她，只让她做些轻松的活儿。

她躺在床上的几天，部队来了一支队伍，只说是来考察，这几天已经进了风雪最大的那片深山里。她们被下达命令，做好接应的准备。

往年，XZ的高原也会冷也会刮风，但舒洁从未见到过如此反常的情况。

远处与山脉交接的天际，天逐渐黑下来，呼号的风雪夹杂着闪电扫荡山谷。而那里，正是队伍行进的方向。

她们是在那天夜里接收的第一批考察归来的队员。无一例外，他们的伤势很重，有好几个已经被转送到了当地的医院。

张疾在最后一批归来的人之中，舒洁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张疾的情况有多糟。想尽办法给他输液，保暖，他的呼吸和脉搏还是很弱。

那时已经是晚上，夜晚行车非常危险，但舒洁和同事顾不了太多，需要立即将他转移。

舒洁跟一个车技较好的同事一路护送努力保持神智的张疾。

舒洁从未见过比张疾意志更加坚定的人，他好像很自信自己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能是舒洁脸上的表情太过惨烈，连极度虚弱的张疾都忍不住安慰她。

“请你不要说话，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舒洁担心着张疾断裂的肋骨，他现在每呼吸一次都会牵拉伤口产生剧痛。

张疾真的听话地闭上嘴，对她浅笑。这么一个正经严肃的军人柔情起来还真的让人招架不住，舒洁只得把视线转移到一旁的监护仪上。

各项指数虽然低，但还算平稳。舒洁松了口气，忽的听见车外一阵巨大的声响。

随后，车身开始上下颠簸，车内物品也随之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连躺在病床上的张疾都险些跌下，幸好舒洁及时扑到他身上。

再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转向，强大的离心力直接把原本横放的病床来了个大挪移。

固定着张疾和病床的舒洁一瞬间就被甩到了墙上，撞得眼冒金星。

好在混乱没有持续多久，车就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张疾在此开口，眼中有着些许担心。这让舒洁有种他在担心自己的错觉，只得摇了摇头，起身去车头去询问情况。

舒洁是个对相貌比较迟钝的人，即使是在大学时室友们疯狂追的明星，她都不太来电。

而张疾是个例外，军队中的不断磨砺以及这几天来到高原受到的紫外线，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充满力量的棕色。他的五官本就立体，棕色的皮肤更衬得他有种异域的美感。

最让舒洁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修长而锋利，明亮而坚定。她甚至想象这双眼睛如果不是出现在一个军人身上，那它一定是清冷而迷离，让人无法接近的。

“发生什么事了？”舒洁探头对着同事问道，一边观察车窗外的情况。

“今天算是倒霉了，遇到个大雪崩，前面后面都被堵住了，得等救援。”同事愁眉苦脸地回答着。

“那我们现在待在这里会有危险吗？”舒洁看着车灯下白茫茫的一片，不安道。

同事摆摆手：“不知道啊，但现在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再开两下只怕是又要雪崩咯！”

舒洁回到张疾的床前，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如何跟患者交代，却没想到是张疾先开口安慰了自己。

“待在原地是安全的，我有过多次雪地执行任务的经历，请你相信我。”

“嗯。”舒洁点点头，心里竟安稳了许多。

张疾并未看出舒洁的小心思，柔声请求道：“可以跟我多说会儿话吗？我有点困了。”

舒洁有些吃惊，但立即就答应了：“没问题，说到天亮都可以。”

“不过，你可能只能听我说了，”舒洁看了一眼他缠满绷带的胸膛，道，“你的伤势太重了。”

张疾随即笑了笑，没有说话，微微点了头，表示赞同。

为了让张疾不睡着，舒洁真的讲了很久。她是个不善言语的人，突然让她说这么久多少有些为难。但张疾却总能在她没有话的时候抛给她一个话题，就这样一来一回倒也不算尴尬。

遥远的地平线处升起第一缕阳光，一列带着更加齐全的救援物资的车队也朝着这边驶来。

舒洁是在床上醒来的，当时睡在她身边的张疾轻轻在她耳边唤了几声。那张帅气的脸顿时在她面前无限放大，要不是他一只手环着她，她可能就掉到床下了。

张疾松开她，平淡地建议道：“救援还有一分钟到达，如果不想被人看到的话就快点整理你的着装吧。”

舒洁也顾不得在他身边醒来的诧异，连忙从床上下来，虽然很急却也注意着不要碰到张疾的伤口。

舒洁仔细整理了一圈自己的衣服，救援人员已经到来。

事后，舒洁也打听到他被成功救治。不知道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对病患的关心，舒洁几天后也去了医院看望张疾，但医院的同事告诉她张疾已经转院。

她再次见到张疾还是几年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