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水
白水犹如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就那样消失不见。一滴、两滴、三滴,就像朦胧的夜幕沾湿了雨。门无声的打开了。一束光照了出来,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阿芸探出头来,捡起门前的的一个包裹。包裹上打着笨拙的结。她关上门,并未留意到不远处的黑影。他的头发贴在面庞上,手臂向下淌着水,眼睛中透着深深的疲惫。该休息了。他这样说道。曾记得你入梦的那一天夜里回忆多迷惘只留下你平静如水的目光我在心中默默祈祷。阿芸站在一旁,将折好的纸船缓缓放入水中,随着夹杂着叶子的水流走。我平静地注视着河水,看着扭曲的岸上的影子。那一刻,我的心很宁静。连阿芸突兀地从我身边消失都未曾留意。“你讨厌我,你们都是这样,我走好了。”一道声音传来。“不是的,不是的……”我拼命挣扎,却无法发出声音。一股深深的刺痛传来,我的胸膛被一只手刺穿,接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感袭来,我望向她,看不清五官。我在自责啊,一直都在……对不起,阿芸。阿芸走了。阿芸走时的表情,我已经记得不太清了。然而意外的记得,刚见面时,一个头发有点卷的女生,第一眼下去,感觉她很文静。她当时就坐在我的右边,一直没有说话。那时刚刚文理分科,班里分小组,我半推半就当了组长。统计名单时我才想起忘了问她的名字。她人恰好不在,于是我就从她抽屉里拿出一本历史书,刚翻开记下她的名字,她就回来了,我保持翻书的动作僵住了。那是空气凝固的像是没有一丝风,我愣住了,好在她没说什么。刚开始的时候她表现的超文静,后来位置分开了,也没过多久。她就好像变了一个样子,就像是本性暴露了,超级话痨,也不太对,但是很容易发脾气。还总爱一个劲地叫她好友。她好友萧语是我同桌,我当时有一节课数了一下,一节课叫了她好友名字十一次都不止。我笑着和萧语说,她也很无奈。她同桌的口头禅是“我的天。”然后她就总是学。但是遇到组内派活给她都不干,久而久之,周遭的人不胜其烦,当然,也包括我。然后——大家都挺烦她的。最后她被组内的人孤立了。当她的座位被移到后面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些陌生的人中间,我并不知道她的心里感受如何,虽然当时有几分于心不忍,可很快我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个月?两个月?她来找我 ,说她受不了,感觉可恶心,要我把她换到前面来。我说好。诚然,坐在后面的大多都不怎么学。我让组内人抽签后,抽中的是她原来的同桌,很老实的一个男生。我找到她说时,她却推脱道不换了,就坐后面好了。我没说一句话,看着她疲惫的趴在桌子上,我没说一句话就走了,而后我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我记得那一段时间阿芸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于是上课经常被点名,总是被班主任训斥,被人讥笑是常有的事。我不知道她为何变得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也并不关心,直到后来。又过了大概半个月吧,她又来找我,让我把她换到前面,我犹疑了一下,同意了。我在组内组织抽签,但是,组内大部分都是女生,而她们基本上都讨厌阿芸。我皱着眉组织了抽签,结果抽中的那个女生气焰很盛,不同意换,我差点和她吵起来,我带着阿芸去找她,让阿芸告诉她自己在后面坐了多久。她还是一脸不情愿。最后她要求组内投票,结果是多数人不同意她回来。我当时很无奈,怀着不忍去告诉她:“对不起,组内投票了,多数人不同意你回来,对不起。”说完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神,默默地离开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残忍。从那以后,我看到的,是阿芸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疲惫不堪,我当时没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当我在校园里碰到她的时候,她拿手挡着头不愿意看见我,我无奈地放下想和她打招呼的手。我曾想和她道歉。却在突兀的一天,她走了。一天、两天、三天,她后来也没回来。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里。有一天我状若无意的问道:“阿芸去哪了?”曾经那个气焰很盛的女生答道:“去某某中学了。”她们是一个宿舍的。我很吃惊当时,“为什么?”“这谁知道?”她表情很不耐烦。我想我是没有机会道歉了。然而会考的时候,那时深秋十里叶飘零,她回来过一次。天有点冷,她一身红色的衣服。她一脸平静地走进来,女生中顿起讥笑声,是我们班混的女生。我皱皱眉,此时我才明白她在女生间,在宿舍中也被排挤,而当时也没有谁给她一点积极地力量,于是她只好走了。很多人其实都算帮凶,只是浑然不觉。我不知道她回来时看见曾经伤她的人依旧嘲讽,周围的人依旧冷漠,心里有多悲哀。她走的时候,我还在做题,没有看到她。但我觉得她走的背影一定落寞又决绝。我终是没能上前道歉。我曾多次想,如果我当时坚持一点,多帮帮她,告诉她世间不只有冷漠,结局大概会好一点。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没帮她。这一直都是我的心结,后来一直都是。而那些伤害她的人基本是上都忘了这件事。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她走得很干脆,班群都退了,亦或从来没有加过。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是否走出了那片阴影,是否摆脱了冷嘲热讽,是否遇到了足够好的同学。我隐隐担心她走到新的环境该怎么介绍自己,会不会继续因为过去的事收到嘲讽,这些事排挤她的人做的到,希望没有。再见到她的时候,不知她会不会躲开我,或是释然的一挥手。这一切都没发生,我没再见过她。雨还在下着,几道紫红色的电光闪过,照亮了黑暗中窗内一对平静的眼瞳。阿瑞疯了。我听到有人这样说。阿瑞曾经是我的好朋友,那时他身材瘦小,个子总是窜不高。我总是喜欢摸他的头发,很软。这时候他就会生气的把我的手扫开,“摸头长不高啊!”他抱怨道。这是我笑着逗他:“你的喉结啥时候能明显?”他就跟我打赌,一年后见分晓,我说好,后来我输他一包零食。记得那时阳光方好,天色湛蓝。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是我和阿瑞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了。我听闻说,阿瑞碰上了些麻烦,似乎还不小。那时候,阿瑞很无助,仿佛每天都暗无天日。他经常在空间里发动态,我那时才知道他过的真的很不好,凌乱的酒瓶昭示了他内心的迷惘。在深夜里,我偶然看见他发的,“求求你们别再卖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心里很吃惊,性子活泼开朗的阿瑞竟然会碰到这种事。我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能简单的发些“坚持一下,未来会好的”“珍重”这类字样。我告诉他要坚持,也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真的瘦了很多,简直要从方脸变成长脸,胡子也长出来了。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啤酒,仰头灌了一通,有点涩。他说自己现在有点面瘫,我没说话。“阿瑞疯了,他见人就骂。”我一惊,醒了。我心里烦闷得很,一早起来就默默地围着湖面走,天还没亮。我没见到所谓的鱼肚白,只觉得蚊子挺咬。窗外笼罩着一层灰色。微弱的光线中,天色勾勒出远处窗边的线条。雨滴渐渐消失不见,消融在街道间的水滩。是黑色的鞋子。他的衣服上满是雨水,淡黄色的衬衫紧贴在胸前,消瘦的肋骨隐隐浮现。起风了。素白的裙裾透着几分暗淡。她苍白的手稳稳地抓着一柄墨绿色的伞,伞面上嵌着淡黄的圆点。伞下站着一个身影,额间布满了水珠,顺着脸庞缓缓滴落。他的眼睛透着死一般的沉静,毫不在意周身的狼狈,眉宇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女孩的瞳孔轻闪,脚尖微微前倾,睫光中闪烁着喜悦。“你为什么这样说呢?”他眼前的裙角晃了一下。他没有抬头,目光落在了眼前光滑的脚踝上。冷风吹过,雨后清凉的空气飘过,好似吹动了风铃。他听见一阵轻笑,阿芸轻轻地摆了下衣袖。她恬静地拈起一边裙角,膝盖微微下屈,做出一个抱歉的姿势。他的眼睛定定地看向身前,犹如时间在此刻静止。寒冷的风挟着水珠灌进他的胸前。冰凉的衣衫冷意刺骨,他的身躯微微颤动。雨声刮走了一阵爽朗的风,那笑声远得似乎只是错觉,他没有回头。过了好久,他动了下有些发紫的嘴唇,僵硬地抬起了头。他喃喃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