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命运的终章
昨天跟姑姑聊了天，感觉她此刻再正常不过了。我决定与从前做个了断，今日之后便再也不踏足这块土地。至于她以前对我做的，证据肯定早没了，更别提报警了。
正好此刻姑姑把她接来身边治病了。为了打消她的被害念头，还在家里装了监控。我寻思着既然有监控，那我还是安全的。
于是一天周末姑姑在家的时候，我便买了些保健品和牛奶，往姑姑家里赶。
我敲了许久的门，姑姑才打开。她望着我微微笑着，今日她的妆容彻底盖掉了泛黄的脸颊，显得白润又美丽。只是她在家里竟还穿着白大褂，真是真爱呀。我职业假笑地抱了抱她：“姑姑今天好好看呀！奶奶在吗？”
她也没有直面回答我，我权当她默认了，然后跟着她进家了。
把买的东西递给她。只是家里空空的，只有她一个，说好的奶奶在家，合着只是叫我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拉着我进去坐下，接过东西还客气了几句，与我聊这聊那，从天上到海底，从人生到死亡。
姑姑最近好像确实是臃肿了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老，几根白发也在灯光下闪烁。那仿佛是一个奋进者青春最后的辉煌。
我记得以前见她不是这样的呀，那时的她瘦瘦的，很有精神，也很和蔼的……或许这就是经历了人事变迁以后的余生吧。
只是我始终没见到奶奶出来。
姑姑示意休息一下，她去叫奶奶出来。我坐在客厅里玩起了手机。没过多久，我便听到一阵漏气的声音。起初我以为是别家在炒菜，直到我开始头晕目眩，神智不清——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哦，我想起来了！那种感觉，与海黎村的礁石上，一模一样！
我突然感到眼前恍恍惚惚，又是些小人排排地、前赴后继地远去。当过了一道门，他们欢腾跳跃，然后又是一排一排地，倒在黑暗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得这么真切，但是心绞痛让我重重摔在地上，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拼命想要站起里，活下去。
我的耳朵贴在地面上，明显感到有一种脚步的震动。
“扑通……扑通”，向我迈进。
我吼破了声音，大喊着救命，却始终无济于事。我好像已经开始，看到死亡了……
为什么我要相信她！相信他们！我从前明明好不容易才逃脱的！你活该！如此愚善！如此懦弱！
我似乎听见我的手机消息通知的铃声响了，我轻轻抬起手表，但完全看不清……陈三喃……给我发了什么呀！
屏幕在我眼里也是一片模糊，混沌不堪……
“你们这是谋杀！谋杀啊！”我奋力扯着喉咙喊，挣扎着，头撞到沙发脚而疼痛不已。
“别急！过会儿就好啦，我在帮你解脱呀，孩子！”姑姑终于戴着防毒面具，从紧关着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白大褂看着如此冷酷，叫人不寒而栗。
有个人影……跟在她身后！那是……奶奶？！
不不不！她拿着菜刀！不要啊！
“你们要干什么！”我挣扎得已经没了力气，像是菜板上的鱼，终究躲不过菜刀。
“我记得，心理疾病患者，好像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吧？”她慢慢蹲下，抚摸着我的脸庞。我也无力挣扎了，任由她摆布。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自从三月三号以后，你就霉运连连呀？”她将奶奶手里的菜刀接过，示意奶奶坐下，又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也坐下，把玩着菜刀的刀刃。
“我知道你猜出大概了，呵呵，怪聪明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天你在车上看我手机的表情，好像不大对劲哦！”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亏我这么信任你，甚至我都想好了原谅你！”
“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我可什么都没做错！”她继续玩着刀，“反正你都快死了，那就好好告诉你，你是如何幸运地活到现在的吧！”
她随即站起，像是教授在自如地讲课，而我这个难受可悲的学生不得不听着：“那个相亲账号是我的。我知道你爸特别想重新结个婚，因为他在你妈死后就再也不想要你啦！我只是随便对他教唆了两句，谁叫他这么投入呢？面都没见过，就可以为此把女儿杀了。”她整理了下衣领，“在你吃烧烤之前，其实我已经跟他吃过一次了。猜猜我们再聊什么？哈哈哈没错，我在告诉他你就是他幸福路上的绊脚石，想要幸福，必须要除掉你！后来你没看见，其实我就在对面呢！谁知道那个蠢货这么笨，把自己赔进去了？”
“你太卑鄙了！”
“呦，我卑鄙？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要处心积虑把我杀掉！”
“嘘，不要激动，安静听我说！”她过来一把抓住我的下颚，使我的眼睛必须与她互动。
她满眼的红血丝，在灯光下，像是恶魔的双眼。
“哦对了，玩偶里的监控，就是为了看看你到底发现手机里的秘密没有，真是可惜，被你发现了呢！还好你没有报警。后来我就在想，以什么方式杀掉你好呢？直接动手，好像不太符合医生的人设哦！”她终于松开手，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直到我想起来，我是个精神科医生！”
我心头一惊：“奶奶的病，是你害的！”
“真聪明，不愧是想当哲学家的。在我高考结束以后，我就发现了那里礁石的特殊功能。那时我差点昏倒，摔进海里。还好命大，奋力爬了出去。”
“你就该那时候就死了！”
“呵呵呵，要怪也只能怪你奶奶执念太深。她当时一直固执得认为是你杀的，我只是顺水推舟，帮她积攒仇恨，然后报仇雪恨而已！而且你以为这个药药效有这么好？还不是我故意将这个家的家具、床单染上恶臭，为她营造出错觉，然后不断给她洗脑，她才真正生病的。这么想来，我的付出，还真是伟大呢！”
“你！太狠毒了！”
“我只是为了救你呀！”
“救我？你就是这么救我的！”
“哈哈哈，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的曾经。我曾经也是这么忘我地学习，学习，学习，落下了不少病。我耳鸣，焦虑，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然后继续加班，加班，加班！你听说过劳动法吗？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她又迈着步说：“我好不容易为了升职，考上了博士……”她把刀放在了茶几上，“在受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还收到了个东西。哈哈哈哈也许你永远不会拥有。我收到了癌症的确诊消息！那天我看着他们两张纸，怎么看怎么懊悔。我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从前你奶奶每天逼着我学习，逼着我上课，我的童年简直是噩梦。等我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哈哈哈哈哈哈，确诊癌症了？凭什么！”
她的眼眶瞪得通红：“于是我想完成我今生的最后一个精神实验。不错，你们都是我的小白鼠，没想到吧？我就是不甘心这么死了，我一定要在这之前，证明我自己的能力！”
奶奶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眼神麻木。
“所以你的地下室……”
“好眼力呀，地下室就是我的实验室。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特许你永远沉睡在里面。”
“我不愿意！你这是犯罪！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看看你出不出的去喽？”说着，她将菜刀递给奶奶，使了个眼色，“妈，这就是长久以来害你的孙女，心心念念这么久，终于可以报仇啦！快去吧！”
奶奶麻木呆滞地接过刀，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声喊叫，企图最后挣扎一次。
我奋力闭起眼睛，沉溺在了麻木的烟气里。那一瞬间，我的眼前晃过无数曾经的画面。
以前以为能够永远拥有的日落，从未想过，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看了。我上一次惬意地看日落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记不清了。无数人的脸庞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渴望永远记住这世间，有渴望永远忘记。
我时常反思，究竟是不是我错了？我在该妥协时抗争，比如家庭命运；又在该抗争时妥协，是不是倘若我不相信奶奶变善，我未来还会有生存对希望……
不过说再多已然没用了。毕竟，可能再也没有下一次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