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砩砣经
厉中宵的哥哥厉中瀛的新电影发布会才是重头戏,他哥在影视圈中摸爬滚打多年,已是著名的导演及电影制作人,而他的爸爸厉老则是影业帝国的开创者。
这厉中宵在网文界也算是小有成就,粉丝百万不在话下不说,找他合作的影视公司也很多,可他就是不甩别人,原因是:动我的剧本,一个字都不行!
但他的作品,他爸厉老却一部也没看中。
电影发布会的场面可谓是空前绝后,堪称举办某某电影节,不愧是厉家大手笔。厉中宵本来就不喜欢凑这热闹,他哥非要他来,说是有重要的事和他谈,有重要的人让他一定得见。
顾皓就不同了,还特地和医院的同事调班,腾了三天时间来参加这个活动。
两个人,一个板着脸,一个兴奋至极,直到主持人说:“有请本次剧组服装、道具、化妆总设计师喻星辰,喻老师上台!”
台下一众掌声击鸣,不知怎么的就把顾皓给惊呆了,“是她呀!快看,快看,原来她是服道化设计师,叫喻星辰。”
“嗯!”厉中霄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看到她胸前挂的玄琹链没有,是不是很特别?”
“没什么特别,除了比较精致外。”
“精致不就是特别?这是你的菜!”
厉中宵不耐烦地瞥了顾皓一眼,总感觉他爱多嘴,却总又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一点。
发布会结束后的酒会,厉中宵更是觉得无趣至极,几次要走都被顾皓拉了回来,他实在是不喜欢像他哥厉中瀛一样,在一众人之中觥筹交错。
厉中瀛也不是不了解他弟的个性,几个眼色便让顾皓将他先安抚住,尔后忙得差不多了,才匆匆赶到他们面前。
“小皓,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吧!”
“瀛哥,我不好意思才是,这不请自来的。”顾皓哂笑。
“小皓,见外啊!叫中霄不就等同于叫你了嘛,你们从小就形影不离的。”
“听见没?”顾皓得意的望向厉中霄。
厉中霄睨了他们一眼,“如果没什么其它事,我先走了。”
“中霄啊,这是厉家的大事,这么开心的日子别老绷着张脸。今天叫你来,也是有件大事和你聊。来来,你们先坐下。”
“大事?怎么也不见厉老他亲自出席。”
“你不知道吗?爸住院了,你是多久没去看他了,抽空去看看啊!”
“住院?前几天他教训人的时候还中气十足的。”
“你呀.…..”厉中瀛无奈,马上引导谈到正事上来,“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这新片马上就上映了,接下来,我们准备筹拍一部历史体裁的影片,据说你的小说《行师北徒》反响不错,特别是权谋争斗部分,我是想怎么着肥水也不留外人甜,把版权给哥,让哥为你一炮而红!怎么样?”
“我们家厉老能看得上吗?他会愿意投资?”
“爸是对你严苛了些,那也是对你寄予了厚望,他其实挺看好你的。精华部分我们就不说了,不足的地方可以找编剧增加几条人物情感线,让剧情更丰满一些,人性更加突出。”
“谈都不谈!”
“你别这么快拒绝我,等我介绍完你再做决定也不迟。”说完,厉中瀛偏头向身旁的助理低声说了句,“请喻老师来一下。”
喻星辰今夜穿的一身淡蓝色礼服相当的古朴却不失时尚,有种后现代风,衬得肌肤雪白,气质清丽优雅,超凡脱俗,看得眼前的顾皓不禁赞道:“好漂亮啊!”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喻星辰礼貌地回应,早在昨晚见到顾皓的第一眼,她就认出顾皓就是当年陪伴在太子宵身旁的皓童。
“哟,都认识吗?还要不要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介绍?”厉中瀛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只有厉中霄坐着一动不动。
“是你!”厉中霄轻蔑的仰视,眼中有几分不屑。
“啊!是你呀!”喻星辰也没丝毫退却。
厉中瀛看前眼前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自己夹在中间,忙打圆场道:“你们真认识啊?那太好了,来,来,坐,坐,坐。”
一行人又都重新坐下,喻星辰微笑道:“谢谢昨晚你的帮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弟弟厉中宵,作家,这次新片是想启用他的小说作为原型。这位是我们影业公司聘请的资深服道化设计师兼终稿审核编剧,喻星辰小姐。喻小姐在对古典文学和审美上有相当高的造诣,我们的史学型影片少不了她的贡献啊!”厉中瀛还是非常正式地介绍了一遍,又疑惑道:“你们……”
于是顾皓又将昨晚的事讲了一遍,厉中瀛笑道:“真是缘分啊!”
厉中宵却道:“我说过了,要么你们就全盘接受,要么你们就另请高明。想动我的东西,你们试试看!”
“如果编剧由厉先生亲自操刀呢?”喻星辰此言一出,旁人均是一惊,这声音听上去虽很细柔,可气场却一点也不弱。
“那是自然由我决定。”
“作家和编剧之间的差异,厉先生知道在哪儿吗?”
“愿闻其详!”
“小说从文学角度下手,写的可以很生动非常有画面感,充斥着感性的色彩。剧本虽有相似之处,但小说里的文字有的只能在读者内心复现,却无法让演员演出来,编剧就需要让不知道怎么转换成影像的文字,用不同的视角清晰地表达出来。因此文字是一种表现形态,而表演艺术需呈现的则是另一种形态。”
“然后呢?接着说。”
“所以呢,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是需要经过编剧的改编才能得以发挥它最大价值。”
厉中宵不屑的面孔明显减轻了不少,但嘴上仍在强调,“那也不一定是要增加些奇奇怪怪的人,无端来些莫名其妙的情感线吧!”
“厉先生之前如果有改编剧本应该知道,每个人物必须是根据剧情走向来设定,没有多余的;情感线也应是根据剧情推进而自然迸发出的人的一种天性,刻意了相反会很违和,反而抓不住观众的心。”
“他没改过,一部作品都没被拍过。”
顾皓的一句补刀,厉中宵脖颈处浮起一道红晕直到脸庞,羞燥之气立马就上来了,紧接着顾皓就只能用耸肩加以“呵呵”来化解厉中宵接下来要将他吞噬的目光。
喻星辰莞尔一笑道:“不过没关系,如果厉先生既是原著,又是编剧,为了电影呈现最佳的艺术效果,在尽量还原原著的基础上,我相信在必要的地方进行修改,厉先生是不会介意的。”
厉中霄咯噔一下,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这次用了比上次多出一倍的时间平复,为了不显示与一个女人较真的格局太小,嘴上登时回道:“当然!”
“不过,剧本最终要通过我的审核,厉先生敢不敢接受挑战呢?”
厉中霄一想到喻星辰在火车上那副软弱伤感的样子,怎么样也想不出来以后她能翻出个什么天来,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成交!”
“太好了!太好了!恭喜二位,合作愉快!”厉中瀛这次是真的开心,他没想到喻星辰一出马,真能这般顺利。
顾皓则紧张的是一身冷汗,平时那么爱插嘴的一个人,今天却只说了一句,只因为他在专注地等待他心中紧迫想要的进展,不敢多言了。
这样的进展,他也不勉有点小兴奋,心道:“太了霄啊,太子霄,你也有今天,终于有人能治你了!”
电影发布会的宣传活动持续了三天,因为酒店满房的原因,喻星辰借住的套间一住就是二晚,厉中宵也没觉得哪里不适,这一将就下来,倒成了很自然的事。
厉中瀛最是能趁热打铁,在这三天里完成了他的终极目标——版权签约。厉中宵签字前还在犹豫,被顾皓随便激两下,瞪着眼连条款看都不看就签了,当然因为是他亲哥的缘故,自然也没觉得会害他。
在活动结束的最后一天,喻星辰临走前拿出一本书递给厉中宵。
“这是什么?”
他接过此书先是一惊,待仔细打量完,才发现此书封面是结构紧密、纹理笔直的金丝南木,鼻间传来金丝楠木的淡雅幽香;中间的每张夹页是澄心堂纸,每张纸的边框均镶嵌着一圈金边,“《砩砣经》?还是梵文的?”
他心中暗道:“幸好难不倒我。”
“厉先生果真是见多识广,既然厉先生认得此书,便是和此书有缘,这几天给厉先生添了不少麻烦,也没什么可以送给先生的,此书可助其写作,就以此了表我的心意吧!”
厉中宵听完此话,坐在书桌前的他眼向上一翻,将书往桌前一扔,“你是不相信我能把剧本改好?”
厉中宵突发的反映,让喻星辰愣是在他面前站了足有几分钟,一句话也没说,在二人相互对视的目光中,厉中宵渐渐感觉到哪里不对,他哪会知道,《砩砣经》对于喻星辰来说,是何其珍贵,珍贵到他无法想象,人家又为何会将此物送给他?
没错,喻星辰就是当年绥国太子宵救活的一株蓝雪花!
早在天师巫住游历四方来到南荒的天启国时,曾遇见了一株蓝雪花,此花乃天启国国花,长得是冰清玉洁,清淡忧郁,可一眼就被天师巫住识破了真身。
“见了本座还不速速出来?”
果真,蓝雪花马上幻化成一名少女,少女知道天师是高人,乞求天师将她带走,越远越好。
天师巫住问:“你是何人?为何要本座带你远走?”
少女答道:“我是天启国圣女,名辰。因其自降生于世起,每个人都对我说要护佑好这苍生,可这护佑苍生又是什么?况且,我来到这世间,看到过母慈子孝、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体验过,那多没意思啊!所以我不要当这圣女,我要找到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天师巫住又道:“这人世间的喜、怒、哀、惧、爱、恶皆是贪欲,也是万恶之源,一旦染上了,轻则心灰意冷,重则万劫不复,你难道不怕吗?”
少女回道:“人有七情六欲,物有百转千回,既然是人生,就免不了爱恨情仇,既然来到这人世了,爱过了,恨过了,也不枉白走一遭!有何可怕?”
天师巫师的心倏地颤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为少女的话动容,可他依旧镇定自若地说道:“这世间万物芸芸众生,有得必有失,事多无兼得者。这世间的万象,万不可打破个中平衡,你拿什么来换?”
“我愿意用我一生的泪水来交换,无怨无悔!”
于是,天师巫住带着一株圣女所化的蓝雪花逃离了天启国,带回了位于中丘的绥国。途中蓝雪花因水土不服,辗转到太子霄手中时,已是奄奄一息,幸得太子霄百般呵护,细心照料,蓝雪花才捡回了一条命。
自那刻起,蓝雪花在和太子霄朝夕相处的时光里已渐渐爱上对方,待重新开花之日便是可幻化成形之时,谁知误打误撞跟着太子霄来到了未来二十一世纪。
再来说说《砩砣经》。自天启国圣女辰降世,《砩砣经》也随之问世。此经书乃圣女的降世法灵,只有圣女可解读,圣女如不自愿拿出,无人可得;如果圣女死了,《砩砣经》也只会随之消失。
《砩砣经》浅看只是赞美诗、祈祷文和咒语,但深则有造物苍生、净化魂神之神用,护佑天启国苍生平安便是这圣女辰和《砩砣经》的使命。可随着圣女辰的消失,《砩砣经》也不之所踪,天启国大乱,天启国无时无刻不在追寻其下落,直待有朝一日圣女辰能重归旧位。
在现今,当圣女辰与太子霄再次重逢,也就是喻星辰与厉中霄第一次在火车上相遇时,喻星辰的魂神在《砩砣经》的神力下,瞬间唤醒了她穿越时空间前的所有记忆。
这便成了在这二十一世纪里,众人皆醒,唯有太子霄独醉了。
所以此时喻星辰的眼底早已是酝酿了一眶泪,就快决堤而出,但这次难得的是厉中霄先妥协收回了目光,很是无奈的样子,他又将《砩砣经》重新捧回手里,认真翻阅起来,佯装刚才那句话他没说过。
那只是因为他感到哪里不对了,没想到他傲了半生,却独在女人的眼泪面前折了腰。看见喻星辰那个样子,怕不是又要落泪了,不管怎样,那个样子他见了,心里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还是不见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