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14]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15]，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16]。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17]。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清嘉[18]。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19]。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20]。

鉴赏

据吴熊和先生考证，此词乃赠予孙沔者。孙沔时以资政殿学士知杭州，故词中称其“千骑拥高牙”云云。全词虽有献词地方长官以求赏识之意，但其主要内容则是对杭州风貌的客观描写，堪称北宋杭州的一幅风俗画。

此词的写法有两大特点，一是以铺叙见长，先后从地理位置之优越、山川风景之壮丽、经济民生之繁荣、市民游乐之盛况、高官吟赏之从容等各个方面对杭州进行描绘，从而多角度地展现了这个繁华都会的全貌。这种写法常见于汉赋等文体，柳永移用于词体，这是他对长调艺术的特出贡献。二是前代的写景诗词主要着眼于山川风景，表达的是士大夫的高雅眼光。此词则兼及风土人情，甚至将主要篇幅用于后者，这是柳词偏重市民情趣的典型体现。比如上片先写杭州的地理特征，但是“钱塘自古繁华”一句却点明词人的主要兴趣在于杭州繁荣发达的社会风貌。“烟柳画桥”三句表面上是写景，但仔细分析，则“画桥”和“风帘翠幕”纯属建筑、装饰等人工之美，它们正是“参差十万人家”的人文景观。“云树”以下三句描绘钱塘江涛之壮丽，自属自然之美，但“市列珠玑”三句又将目光转回市民生活的场景。“珠玑”“罗绮”云云，在晏、欧等同代词人笔下皆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俗物，但柳永却津津有味罗列之，甚至对“竞豪奢”的民风颇为赞赏。下片专咏西湖，但重点却是游湖之人而非湖景自身。所以前人常用来表达隐逸情趣的钓翁，在柳永笔下却与“莲娃”一样成为市民游乐活动的象征。正因如此，此词中富丽的景象与欢乐的气氛融于一体，组成一种祥和美丽的境界，引人入胜。相传此词引起金主亮的南侵之念，虽查无实据，却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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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词选自《全宋词》第一册，第43页。作年不详。此调首见于柳词，或为柳永首创。

[2] 是处红衰翠减：到处花叶凋零。

[3] 苒苒：渐渐。物华：指景物。

[4] 渺邈：遥远。

[5] 颙（yónɡ）望：抬头仰望。

[6] 天际识归舟：谢朓《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

[7] 争知：怎知。

[8] 本词选自《全宋词》第一册，第21页。作年不详。或谓作于词人十七岁时，且“写与妻子别情”，无据。

[9] 都门：京都之城门。帐饮：在室外设帐幕宴饮饯别。

[10] 留恋处：一本作“方留恋处”。据《全宋词》所载此调，此句以四字为较常见。

[11] 兰舟：即木兰舟，船的美称。

[12] 楚天：泛指南方的天空。长江中下游一带古为楚地。

[13] 经年：年复一年。

[14] 本词选自《全宋词》第一册，第39页。作于宋仁宗至和元年（1054），时柳永在杭州。

[15] 三吴：指吴兴、吴郡、会稽。钱塘（今杭州）旧属吴郡，故称“三吴都会”。

[16] 参差：高低不齐，此指人家之居室而言。

[17] 天堑：此指钱塘江。

[18] 重湖：杭州西湖分里湖与外湖，故称。叠：重叠的山峰。清嘉：清秀美好。

[19] 高牙：军前的大旗。“牙”指牙旗。

[20] 凤池：即凤凰池，中书省的美称，此处指代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