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八)
“要上楼就别穿着高跟鞋了,这双棉拖是全新的,你不嫌弃可以凑合穿。”雪娘比南希大三岁,经历的事见过的人比她多的太多,她长很美,但被生活抹平了韧劲,不似南希那般光泽靓丽。
南希看着她,把高跟鞋脱掉拎在手里,踩着棉拖扶着扶手向上走,雪娘跟在她身后,单肩背着黑色大容量牛皮包。
“这间没人住,那些床单被罩不喜欢就自己换,柜子里有新的,我朋友也不做慈善,吃和住的费用是分开的,你到时候给他汇钱就行。”靠在门边给南希细说条件,也不好奇她突然从她民宿搬出来的原因。
大抵,是两人吵架了。
她心里想睡李伟,但不代表她就非他不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况且,她知道自己和眼前人有天壤区别,自己要是男人也选干净又漂亮的。
南希朝她点头,站久了脚底又开始疼了,缓身坐在藤椅上,“吃住一起,一天多少钱?”
“没单独的餐,就是做饭的时候多加你一份,一天一百,床头有二维码,住多久自己算。至于你想怎么想,你看着办。当然你这边方便可以选择一次性结清。”雪娘刚转身,事没交代完又补,“浴室只有那一间,洗漱柜里有新的牙刷毛巾。”
把人送走了,南希还是把床单被罩全换了一遍,窗外正落着雪,雪势也越来越大。
她回凉城这么多年,她觉得那里的下雪天已经够美的了,但对着晋华城的雪景,以及隐隐看到远处的高山又是另一番感触、美感。
坐在窗边拿起手机随手拍了几张,但眼前景的美,相机却抓不到半分。
蓦然,脑海里浮现起肖子彬的那些话。
【华大那群老油条蹭你不在这段时间有不少大动作,有排挤你的职位的嫌疑】
【互联网“3+1”冬日节赛程会在这两天开放线上报名,希姐这次你打算回去,还是往后推迟】
【争取决赛名额,你不归队领队,小齐几个联合表示不打这次冬季赛程,他们现在正准备下半春季的毕业论文,可能没多余时间去参赛】
emm~
反了这天,现在那几个小子会威胁她了。
她不想回。
但彻底点燃她的斗志的还是他那句“华大那群老油条蹭你不在这段时间有不少大动作,有排挤你的职位的嫌疑”。搞她心态可以,但搞她赚钱就不可以。
对于钱,谁又在乎过程遇上什么人,只要能搞到钱,过程中发生一切的不愉快都是浮云。
转而,脑海又浮出秦十堰的那张脸,还有他说那一句话,“咱们回归正常生活,你走你的黄金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往后的生活你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打扰你,你还是你,还是完好无缺的南希。”
后半夜,雪势渐小了些。
心底迸发着各种情绪的秦十堰站在惠民民宿二楼栅栏处,手肘撑着,左手还夹着烟,星火暗燃,缥缈的烟雾混在夜色里杂糅着孤寂的影,眼前亮光的手机屏显示着两人的微信界面。
备注是:【希姐】
其实两人聊的天并不多,大多就是她有事没事勾搭他一句。
【18、9?】
【那你知道什么才是真完美吗?】
【是18、8、9?身高18.59?】
一根烟燃尽,秦十堰把烟头扔在脚底,碾灭,心底念着她的脚伤,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开车回去了。
结果,人倒是真如了他的愿,人走了。
单间漆黑一片,连行李箱都没见着影,人来之前卧室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走的干脆利落。
毛领沾着不少零碎的雪花,秦十堰不知道现在什么心情,心底渐空,那是他无法掌控的情绪。
翌日,大雪还是没停息。
“脚伤不需要换药?”雪娘拿筷子夹着小笼包,顾着她的脚也没喊她下楼吃,直接把早饭拎上楼,“需要去医院就说一声,下雪天没什么生意。”
她的生意不知道指的是哪一种,她睡人但也有底线,绝不碰有对象有老婆的,背后自然有骂她是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雪娘也没在乎。
南希喝着豆浆,早起也没什么食欲,之前没与她深接触过,但她反倒大清早专门过来给她送温暖,也知道人心是善的,“不用换药,结疤后直接拆纱布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医院去过一次就好了,剩余的她会处理。
雪娘点了点头,她善与人打交道,好奇发问,“怎么想留在这?凉城繁华昌盛,多好的地方。”
“总待在一个地方,会厌烦的。比起井底之蛙,多往其他地方看看新事物,何尝不是一种生活和尝试。”南希没想说专门为了谁,她当初来晋华城也为了散散心。加上有任务在身,过来就更显得名正言顺。
“也是。”
两人闲叙一会儿后,雪娘接了通电话就没回来。
“伟兄,最近西城小廊坊新开的耗牛肉杂不错,要不咱们一块去尝尝?”任胜男穿好棉服,在宿舍窝了大半天,浑身没什么劲,喊着一块去喝点酒。
“嗯。”
秦十堰凌晨三点才回来的。
当初一心想着把人弄走,最好马上动身出发,现在真如了他意才知道心底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满脑子乱窜的人影挥散不去,没碰过情的人彻底没了边境的控制,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耗牛肉杂么?
西城小廊坊。
这家店面小,也就一间门面的空间,左右两侧摆着三张木质桌,桌子两侧放着无靠式的长形木质椅,显着很拥挤,说话声音一高全屋人都能听的清,好在暖气足,价格实惠。
三人要了一大份羊排,三大碗耗牛汤烩面,干糙活的人饭量都没得说,费劲的事多,烩面没着急让老板上,先喝酒,一人一小瓶四十度的江小白。
“伟兄,我夜观星象,发现你红星涌动,你这边什么时候向我们正式介绍介绍嫂子?”任胜男把筷子往碟子上一放,笑着问。
闰怀北也抬眼看过去。
秦十堰喝酒比两人喝的都快,但胜在他的酒量好,没一点醉意,一听这话,眉头低敛地紧,暗默似的来一句,“人下山了。”
“谁?嫂子?”任胜男先是一愣,刚端起的酒杯还没碰到边又放下,“那你还有闲心在这喝酒,去追啊,火车飞机不行,坐高铁啊,人那么漂亮还真让跑了,伟兄你这是把这块肥肉往外丢。”
“我也觉得应该去追。”
这时,平常老实的闰怀北也出声,他也没想到这情况,他有私心,想着李伟要是有对象了,雪娘就能少念着他了。
秦十堰看着两人,夹了一小块羊排肉,放在嘴里,“走不掉,铁路局那头严控着这头的情况,雪势一旦降小就需要大力清扫轨道积雪,保证火车正常运行。”
昨晚他去了她之前住的单间,他看着人去楼空的房间,在心一空的那瞬间,他想过订票去下山找人,那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拔地而起,满胸腔燃的都是不理智。
任胜男和闰怀北也不是刚入职的小年轻,不止今年这样,年年都是如此,自然知道他说的没错,遇到这没头没尾的遭天气,谁也走不掉,更别说他还是主负责人,真要出了什么特发状况,他会后悔一辈子。
这事一揭,三人喝酒的劲头也小了不少,等耗牛烩面上来后,喝了点热乎的耗牛汤压下去几分酒意,唯有秦十堰觉得自己那股劲没消,满脑子还是她。
情这玩意不碰则已,一碰那就是戒不掉的瘾。
差不多四五天。
南希在楼上待的实在太闷,坐楼下想喝酒却被雪娘阻止了,拿了瓶矿泉水给她,“在我朋友这伤势加重可没人负责,你得心里有数。”
南希还没接话。
就见雪娘匆匆出门,大概是回她自已民宿做生意去了。
据她所说,这两天来这喝酒的客人不少,人多的时候还需要拼桌,大冷天的,跑车拉货的什么生意都不好做,闲来没事都来喝酒取暖,倒是给这百货民宿的生意拉起来了。
南希没动矿泉水,拿着烟盒从里抽出一根,烟一燃,双腮浅陷,尼古丁从口腔往嗓眼里渡,驱散了那股痒,转而吐出的是烟雾,星火愈明愈暗,双指夹着烟头,眼底却蔓着懒散与烦躁。
但她这模样落在旁观者眼里就是一只活妖精,神秘又美艳。
酒一上头,就会有人壮着酒胆往上冲,有一位轻咳一声,大声道,“美女,方便拼个桌吗?”
静神被扰的人眉心浅蹙,手肘撑在木桌上,眼皮轻磕,也懒得抬,没给人留面子直言道,“不方便。”
“拼桌而已,哥请你喝酒。”中年男本就一身酒气,能看出来没彻底醉,但也喝了不少,肥头大耳的,脖子上还挂着金链子,挺着啤酒肚还真以为自己是大老板,“老板娘,拿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