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这么穷
京城。
正值八月，烈日炎炎，大地如滚烫的案板，燥热的空气像是要将万物蒸干。
王淞买了水回来，就被导演叫走，他捏着水瓶，鼻尖冒着细汗，不可置信地瞪着导演：“李导，我们合同都签了！你这时候告诉我不要楚琼？”
《画玲珑》剧组只是个小成本剧，但对于楚琼这个黑料缠身的女星来说，却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王淞，你也知道楚琼的名声不好，我们剧组也有自己的考量！大家互相理解一下，交个朋友，下次有机会肯定推荐你！”
明明昨天这导演还很看好楚琼，今天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不是耍着他们玩吗？！
被人这么敷衍，再好的脾气都要动火气了，王淞将水瓶捏的很紧，“可是我们已经签过合同了！”
导演加重语气：“咱们就和平解约，谁也别耽误谁！”
他虽然很欣赏楚琼的演技，但是更看重利益，有人为了压住楚琼愿意掏钱，他当然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娱乐圈怎么会缺演员？何况本来就是用来圈钱的小成本剧。
念及此，他的表情越发不耐。
楚琼进门，正好就听见这句话，精致绝美的脸颊微红，大热天还穿着冬季的毛衫，长发微卷，发梢的弧度都完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几乎在她进门的瞬间，就被人注意到了，导演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这事确实是他不地道，少了几分底气。
“可以解约，但违约金不能少。”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恍若无人般，夺过王淞手中的水瓶，单手拧开瓶盖，抬手，仰头，冰凉的水浸润着嗓子，动作一气呵成。
此话一出，导演就皱眉了：“不可能！”
屋内的气氛瞬间紧绷，王淞都感觉到身边这位祖宗的低气压，冷得人心底生寒，她懒懒地笑了下，唇角微勾：“想走官司？”
听到打官司，导演更加不怕了，楚琼全网黑都没洗白，还指望能打赢合同官司？怕不是连律师都请不到吧！
那位小姐可是有大背景的人，而楚琼不过是个女明星，孰轻孰重，他心中有了计较，直接起身：“好！给你和平解约的机会你们自己不珍惜！到时候有的你后悔！”
被赶出剧组后，王淞整日念念叨叨：“我就说你不该冲动，我们哪有钱请律师啊！公司也不可能管你！到时候真摊上官司，那你可就真完了！”
他像个被烫了脚的虾米，围着楚琼走来走去，不停念经，实在觉得烦，楚琼掀起眼皮：“放心，完的不会是我。”
真不知道该说楚琼心大还是自负了，王淞焦虑得坐立不安，生怕一睁眼就收到法院的传票。
距离事情过去一星期，一切风平浪静，直到王淞打开电脑，突然看到右下角跳出来的小广告上略显熟悉的身影——
李亏，涉嫌金融诈骗，阴阳合同，现已关押调查。
这不就是前几天嚷嚷着要告他们的狗屁导演吗？
他又惊又喜，将新闻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楚琼没演他的戏，不然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呢！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告知楚琼，换来一声平平淡淡的“哦”，喜悦的心情瞬间冷静了大半，狐疑道：“不会是你做的吧？”
“我这么穷，连律师都请不起，能做什么？”
楚琼轻飘飘地回答。
王淞想了想，觉着也是，如果楚琼真有这种本领，又怎么会平白无故被黑了近两年？早就洗白了好吧！
“知道自己穷就得勤快点，我觉得你可能和剧组犯冲，怎么找上你的剧组最后都不得善终呢？”
“淞哥，注意用词，那叫死得其所。”
“……”
确实死得其所，都进局子了。
月中的经纪人会议如期举行，王淞又拿着空荡荡的笔记本走进会议室，每个走进来的经纪人都要鄙夷地看他两眼。
整个泰华娱乐，谁不知道王淞带了个黑料缠身的女明星，近两年无曝光，还挂在豆瓣最讨厌艺人的首位，热度高居不下。
两年时间，没给公司带来任何盈利，拿着基础工资混日子，所有到手的资源都会打水漂，几乎成了公司的传说。
连刚进公司的新人都略知一二。
同期艺人中最优秀的当属新晋流量符月雅，她的经纪人一进来，就收到众人的笑脸相迎。
“孙姐，你真是越来越年轻了，比我家艺人的皮肤都好，说二十岁都有人信！”
“怪不得说红气养人呐，你们看看人家孙姐，艺人红了就是省心！”
“都是一起出道的，怎么有些人就这么优秀，有些人就成业内百草枯了呢！”
都知道孙茉和王淞有矛盾，他们有意无意地嘲讽着王淞和楚琼，抬高孙茉，果然，孙茉笑容都真实了起来。
“我家月雅就是运气好，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大家也别太依赖资源，多结交些朋友才是！”
周围人闻言，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弦外之音，今天资源分配不和她抢才能攀上关系，不然就得被她记恨。
心里戚戚然，脸上都笑得很开心，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
虚伪！
王淞仅仅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旁边坐着一个糊咖经纪人，有些壮实，比明星身材还有料，都管他叫壮哥。
壮哥凑上来：“王淞，今天还打算给楚琼撕资源啊？我看要不算了吧，她和我家那个一样，没火的命数。”
“壮哥，你还信命数？我怎么就觉得我家楚琼长了一张巨星相呢！”
见他不听劝，壮哥也无奈，反正他是摆烂了，有些人就是和红字不沾边，砸再多资源又有什么用？就楚琼接戏玄学那个准确率，那是绝对不沾边！
他不自讨没趣，瞧了眼他空荡荡的本子，心底不屑。
俩人的话被旁边的人听到，顿时就笑开了。
“哦哟，还巨星相呢，先把自己身上的黑料藏起来再说吧！”
“大白天做什么白日梦呢？就楚琼那样的，怎么可能走红？”
“孙姐，你看他说什么笑话呢！哈哈哈哈……”
被嘲笑这么久，王淞自觉已经练就了坚硬的心脏，但听到他们对楚琼的奚落，还是没忍住，打断众人的笑闹：“楚琼是有黑料，但你们的艺人谁的热度比她高？”
会议室短暂地安静了几秒，继而有人嘲笑：“笑死了，黑红也好意思说？”
王淞目光锁定说话那人，气势半点不差，言辞恳恳：“黑红怎么就不是红？你去网上问问，看知道楚琼的人多，还是知道你们艺人的人多！”
“被黑出圈有什么好骄傲的？没作品一切都是虚的！”
王淞底气十足：“楚琼出道作《成王败寇》中的狐妖一角，荣获金华奖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配角提名，请问你们的艺人有吗？”
事实摆在眼前，偏偏有人继续抬杠：“最后还不是因为睡男人被主办方取消了！”
“大家精力不错啊。”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女音自门口的方向传来，众多经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低头看着手上的笔记本，唯有王淞还尴尬地站着。
女人看过去，王淞立马悻悻地坐下。
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觉得她在王淞的位置多停了停。
刘雪漫将文件夹打开，身后的PPT跟着亮起，职场女性的气场很有压迫感，会议室很快投入工作状态。
各个经纪人汇报完，就是资源竞争环节。
泰华娱乐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到数一数二的地位，离不开激烈的内部竞争，经纪人和经纪人、艺人和艺人，路线相似的艺人见面都分外眼红。
两个顶级影视资源，自然而然给到对公司贡献较大的几个艺人身上，王淞每轮都参与，但都没有被选上。
旁边的壮哥都看累了，这哥们也太执着了。
“这里还有一个综艺资源，直播恋综，导演挺有名，你们应该都知道。”
孙茉有些犹豫：“直播模式？会不会存在很大的风险？”
“风险与利益共存，看你们怎么想。”刘雪漫如是说道。
王淞则又是果断竞争。
这次选择的经纪人明显少了很多，现在哪个艺人没点人设啊？直播这不就是上赶着崩人设吗？
争取的大多都是些珍惜机会的糊咖经纪人，孙茉这种羽翼未满又小有名气的，根本不敢轻易尝试。
最终，王淞成功得到了这个综艺资源，高兴得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刘雪漫将合同交给他，提点道：“珍惜这个机会。”
王淞正色：“明白。”
只是一个合同，被他搞得像是在签军令状，不近人情的刘经理都觉得有些好笑。
出了会议室，壮哥还在感慨：“刚刚女魔头好像笑了啊，你小子说什么了？”
王淞一心扑在新综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说话，喜滋滋地回答：“可能是喜欢我这种老实的员工吧。”
“咦~~”壮哥不信，这个王淞表面看着老实，背地里心眼子肯定不少，现在混圈子的哪有几个真老实的？
“不就拿了个没人要的破综艺吗？至于这么高兴吗？没见识！”
“还是咱孙姐厉害，直接就拿了这么厉害的剧资，明年月雅的知名度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孙茉被这些人捧得心里舒坦，也就随口应了几个想要客串的小角色，盯着王淞远去的背影，眼神是掩不住的高傲。
王淞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现在只想告诉楚琼这个‘好消息’，虽然楚琼可能觉得不是好消息，毕竟这人太懒，完全是被推一步就走一步的类型，王淞都觉得自己快变成老妈子了。
果然，她‘不愿上班’几个大字都快挂脸上了。
王淞眨巴眨巴眼睛，试图卖萌。
楚琼果断签字，嫌弃道：“别这样，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