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难忘解放鞋故事
黄平、刘园、沈贵说:“江石教授,我们记得你写过一篇《解放鞋的故事》,可以读给我们听听吗?”
林石说:“我来替江石教授读吧”——
解放鞋是一种普通的胶鞋,黑色的橡胶鞋底,绿色的帆布鞋面,还有黄色的鞋帮。解放鞋是品种繁多的胶鞋中的一种,人们称其为“胶底黄布鞋”。解放鞋的特点,价格不高,却耐磨耐穿防滑。六七十年代,人们都习惯穿解放鞋,可以说,解放鞋是我国老百姓中流传时间最久的胶鞋。
至今,我还在自己小车的后备箱里,放着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那是2012年2月,HAN省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周处长对我说:“江石教授,在省委宣传部与部队的支持下,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将组织一批画家、作家到西沙群岛采风写生,其中有你,部队建议我们穿上军服与解放鞋。”
当时,我问:“为什么要穿解放鞋呢?皮鞋不行吗?”周处长说:“解放鞋在岛上行走,不容易打滑,地上遇到水洼地也可以走。”
活动结束后,我将解放鞋存放在车尾的后备箱中,舍不得遗弃。同事看见了问:“江石老师,你为什么随车带着一双解放鞋。”我说:“海南潮湿的空气里含有盐分,我穿的皮鞋、旅游鞋底经常脱胶掉底,备有解放鞋,随着可以换上。”其实,我在后备箱里备上解放鞋,还有一个原因——难忘的解放鞋情结。
我看见解放鞋,仿佛看见当年流行的解放鞋,仿佛看见父亲穿解放鞋奔波的身影。父亲生前在武汉电缆附件厂担任过经营副厂长,供销负责人,多年来,他习惯戴一顶蓝布帽,穿一套蓝布中山装,脚上穿一双解放鞋,到全国各地推销电缆附件。
父亲所在的企业,曾经给大庆油田、大亚湾核电站提供电缆附件。冬天,北风呼啸,我父亲,迎着雪花,脚上的解放鞋,踏着洁白的冰雪路,来到大庆油田,征求电缆附件产品的使用信息。夏天,艳阳高照,我父亲,浑身汗水,脚上的解放鞋,踏着滚烫的水泥路,来到大亚湾核电站,了解电缆附件产品的质量情况。
我看见解放鞋,想起父亲穿解放鞋辛勤劳动的一生。父亲因为上班或出差,习惯穿解放鞋。记得父亲每次上班回家,或者是出差,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解放鞋,换上布拖鞋,然后将解放鞋放在窗台旁边晾晒。有一天,母亲将父亲穿的拖鞋洗了,我说:“爸,你的拖鞋洗了,你就穿解放鞋吧。”父亲说:“江石,你给我找一双布鞋吧,我穿解放鞋一整天,鞋子里的鞋垫已经湿了,晾一下,明天再穿舒适些。”
难忘2004年1月,这是一个哀伤的岁月。身穿一套褪色蓝布中山装的父亲,脚蹬一双解放鞋,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出差回来,去汉口常青花园小区,去看我二妹买的新房,满脸疲倦,又满面笑意,突然晕倒在我妹妹的门口。我们一边惊呼,一边立即弯腰搀扶起父亲,我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送他去医院。
父亲躺在武汉第四医院住院部的病房里,醒过来了。我守在病床前,望着地上沾满泥土的解放鞋,我用鞋刷洗掉解放鞋布帮上的泥,鞋底的泥土,我看着解放鞋重新胶补过的鞋底,眼泪在我眼眶里只打转。
我对父亲说:“我给你换双布鞋吧。”父亲说:“别换,我病好后,还要穿着解放鞋出差呢。”我说:“爸,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父亲说:“虽然我已经退休了,但我还在为你大弟弟负责的电缆附件厂门市部跑销售呢。”
父亲住院一个月,一直躺在病床上,时而清醒,回光返照,同我和弟弟妹妹谈笑风生。时而昏迷,医生打强心针进行急救。最终,我父亲半夜心脏病发作,突然昏迷,医生抢救无效,父亲去世。我与大妹整理父亲病床前的旧提包、解放鞋、一套旧中山装,十分难过。
我无法忘记,我父亲对解放鞋情有独钟。记得一年春节前夕,我给父亲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大年初一这天,我看见父亲还是穿的解放鞋。我问父亲:“爸,我给你买的皮鞋呢?”父亲说:“我穿了一下,觉得夹脚不舒适,走路觉得鞋子重。”原来父亲觉得经常出差,走路多,皮鞋重,走路累。我对父亲说:“爸,我给你买双棉布鞋吧,过春节还是穿棉鞋暖和好看嘛。”父亲说:“棉布鞋虽然轻便,舒适暖和,我成年累月到处跑,棉布鞋没有解放鞋防水耐穿。”
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我对解放鞋也有特殊的情愫。有人曾经问我,刘老师,你对什么鞋子印象深刻,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对解放鞋的印象最深。
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穿的是解放鞋。我读中学的时候,穿的还是解放鞋。曾经,我嫌弃解放鞋太土。我看见同学中有穿皮鞋的,走路“嘎嘎”地响,十分羡慕。就对父亲说,我想穿皮鞋。父亲给我买了一双皮鞋,穿上脚,紧巴巴的,脚被鞋子胀疼了。父亲对我说,你还是穿解放鞋吧,穿在脚上舒适。你喜欢打足球,走路一蹦三跳,不容易伤脚。下雨没带雨鞋,也可以穿着走泥水路。
我记得,六十年代记,我读小学四五年级时,喜欢打足球,球鞋破旧后,期望买双新解放鞋。因为我的弟弟妹妹多,我是老大,家里经济困难,每个弟妹一年才能拥有一双新鞋,可是我经常和小伙伴们踢球,鞋子坏得很快。因此,我踢足球的时候,偶尔打赤脚。
我对解放鞋记忆犹新,我的解放鞋穿破后,每当父亲给我买了一双新鞋,穿鞋子之前,我望着绿色的帆布,厚重的橡胶底,习惯捧在鼻子下闻,闻帆布的味道,闻橡胶底的味道。我对新解放鞋的喜爱,溢于言表。
我难忘,曾经一个月穿破一双解放鞋,16岁那年暑假期间,我与田同学约好,徒步从武汉去黄冈、红安革命根据地去游览参观。父亲知道后,给我买了一双新解放鞋,对我说:“穿解放鞋,走革命路。”我与田同学,风里来雨里去,前后走了一个月,从黄冈、红安返回武汉时,踏过沟沟坎坎、砂石泥土的新解放鞋,成了破解放鞋,脚趾头调皮地从解放鞋里钻出来,弄得我一脸尴尬。
我喜欢皮鞋与解放鞋换着穿,三十多岁时,我当了报社记者,则是皮鞋与解放鞋换着穿。去县城乡镇采访时,难免走泥土路,皮鞋怕泥水,解放鞋不怕,帆布胶底不怕水,脏了容易洗,湿了也容易干。
现在,因为卖解放鞋的店少,穿解放鞋的人亦少,我没有穿解放鞋了。人到老年,我没有穿解放鞋了,我站在教室里给学生上课,穿皮鞋,显得挺拔庄重。尽管如此,我还是难忘解放鞋的情结。我看见刚进校门的大学生,穿一套军服,穿一双解放鞋,就有一种亲切感。
我驾车到海南各地去调研,经常穿旅游鞋,偶尔也穿解放鞋,觉得解放鞋轻松方便。可以说,我在小车后备箱里放上解放鞋,既是为了备用,又是为了怀旧,回忆昨天的乡愁,满足心灵的安慰,获得精神的寄托,追寻情感的记忆。
听了林石朗读的散文,黄平、刘园、沈贵与江石的眼眶闪烁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