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江石回忆出世难
黄平问：“江石，你母亲给你讲过你出世时的故事没有？”江石说：“我母亲给我讲过我出世时的事情。”林石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就不在人世了，爷爷也没有讲过多少我小时候的故事，还是请江石教授讲他出世时的故事吧。”江石点头讲起来——
我问过母亲：“妈妈，你不是说要告诉我，我是怎样出生的吗？”母亲说：“江石，妈妈讲你听吧。”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晴空万里，太阳像耀眼的火球，将大地晒得滚烫。紧挨着汉正街的一条街道汉中路，行人不多，沿街的小巷子里，小商铺里，躲藏着一伙伙歇息的人，有的穿着短衣裤，有的打着赤膊，不住地摇着鹅毛扇或者芭蕉扇。难怪，这个时候，电扇没有普及，空调看不见影子，可以理解，江城这个全国有名的火炉城市，夏天实在难熬。
1952年的江城，虽然城区没有今天这么大，高楼也没有这么多，可是，依然不影响江城特大城市的战略地位。抗日战争时期的口号，让人记忆犹新，“保卫大江城，保卫大上海！”从这两条口号，可以看出江城当年在全国的重要影响。
我的母亲的肚子突然疼痛难忍，疼得头顶冒冷汗。我奶奶发现了，赶快去叫婶娘，她正在做针线活，赶快放下针线。马上去叫我的叔叔，这时候，我的叔叔正在门口拉着一只大狼狗散步。叔叔一听，马上去叫我的爷爷。我的爷爷正在做木活，一听，他立即放下手中大锯。叔叔去街道上叫来一辆三轮车。接着，人们看见这栋二层楼的木板房里抬出一个孕妇——我的母亲，婶娘扶着我的妈妈登上三轮车。一串人跟着三轮车，一起往不远的WH市一医院跑去。人们在医院里的妇产科门前等候，一个个神情焦急。终于，里面传出我这个婴儿的啼哭声。上身穿着短袖衫的魁梧男子，是我的爷爷江华庭，他左顾右盼，紧张地发问：“是男孩吗？”
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子说：“不知道。”还是婶娘跑出来报喜。“男孩，男孩。”爷爷正在焦急地手摇着芭蕉扇，一听，英俊的脸上的浓眉舒展开来，接着，他的眼睛发直，半天不晓得说话。一会，他才缓过神来，一下跑到街头，双手朝着蓝天伸开，对着天空喊话：“谢谢观世音菩萨，我的孙子回来了，我总算盼到孙子了。”
这下，我的奶奶、叔叔、婶娘等的心被提了起来，他们开始担心，爷爷是不是精神失常了。因为，爷爷这举动，真有点像《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牵着一条大狼狗溜达到医院的叔叔江幼卿，听我的父亲说过这个故事，恰好有人提醒我的叔叔说：“你能够去打你父亲一下，他就可以终止走火入魔。”我的叔叔说：“我不敢。”江幼卿想起当年，他吃饭时嫌没有合胃口的菜肴，满嘴牢骚。爷爷骂了他：“你不吃，老子拿去喂狗，你给老子滚。”叔叔脾气暴躁，当时，就将菜盘子扣在我爷爷脸上。我爷爷刘华庭摸起一把斧头，气势汹汹，要劈死我叔叔刘幼卿，吓得叔叔半个月不敢回家。
我的婶娘说：“你不是总爱在我面前抖威风吗。”劝将不如激将。江幼卿经不住激将。于是，端着一盆冷水，壮起胆子来到身高马大的爷爷面前，趁爷爷望着天的时候，对着爷爷的脸上泼去，水顺着爷爷方正的脸庞流到了下巴。江华庭皱着眉头，这不是犯上作乱吗。一看是二儿子江幼卿，气得火冒三丈。他看见街头有一个木凳，这是一个老太婆坐的，刚才，老太婆看见这两个人架势不对，早已经溜到一边。江华庭举起木凳，照二儿子劈去。正好打在我叔叔的脚后跟上。我叔叔忍着疼痛逃走了。江华庭还要去追。江国政上前拉住刘华庭的手，说：“父亲，算了，别追了，你去看孙子吧。”
爷爷说：“对，算了，我先去看孙子，以后找他这个小王八羔子算账。”我叔叔吓得落荒而逃。爷爷想起自己的孙子还在医院里，没有计较，转身回到医院，想去看孙子了。据说，爷爷是独子，生来脾气倔强，家里祖辈有点土地，可以说是富农。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爷爷与那财大气粗的地主闹翻了，他打伤了老地主，老地主与狗腿子要抓江华庭，爷爷就就从乡下来到汉口谋生。
爷爷是从孝感乡下来到江城闯天下的，他在江城开过茶馆。当时，开茶馆需要熟悉三流九教。爷爷能说会道，还会一点拳脚。当时的黑道人物，也奈何他不得。所以，爷爷开的茶馆就越开越兴旺。可惜的是，他后来不知道怎样抽起了鸦片，抽走了一些钱财。为了生活，他开始做泥工木工，倒也挣了一些钱，轮到解放的时候，他利用手中的积蓄，在汉中路上盖起了一个不大的楼房。
爷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江国政是我父亲，二儿子江幼卿是我叔叔，两个儿子都成家了。江国政的妻子叫罗小春是我母亲，他们1949年生下我的哥，哥哥两岁时得个怪病，相信华佗都无奈，我的哥病后夭折了。爷爷一直希望抱孙子，三年来没有影子。爷爷找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信口雌黄，说得爷爷睡不着觉。他说：“你家祖辈单传，你是两个儿子，现在大儿子的儿子已经去世，大儿子不可能再有儿子了。至于二儿子吗，生的将是一个女儿。”
“没有办法了吗？”“你到坟头去给大孙子烧点纸，希望他能够回家。”没有办法的办法。华夏解放初期，很多人相信迷信。我的外婆经常讲鬼故事。她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媳妇跳塘自尽了，于是，水塘上飘起一双漂亮的绣花鞋。村里有个女孩看见漂亮的鞋子在水上飘，离岸上很近，这女孩没有鞋穿，脚上的鞋早已破得稀烂。她下水塘了，刚准备去将这双鞋捞起来，鞋子向湖当中飘去。小女孩向前去抓绣花鞋，一把没有抓住，整个身体沉人水塘之中。人们说，是哪个媳妇找了替身。
于是，爷爷以为，是哪个死者找到大孙子做了替身。他想亲自为孙子呼吁，把观音菩萨感动，让孙子重新回家。爷爷亲自带着爸爸、妈妈去我哥哥的坟头去烧纸，口里念念有词喊道：“是我的孙子就跟我回家，是我的孙子就跟我回家。”爷爷在大孙子的坟包上，撒下酒水，也撒下眼泪，声音是那样悲凄，听着的人都会落泪。现在，终于盼来了希望，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孙子。这样，婶娘一报告是孙子的时候，他岂有不喜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