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兔捣药
咕咕、咕咕的叫声是布谷鸟在麦田里歌唱。到了夏季,珠帘村的南山坡上就被金黄色的麦子覆盖,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在风中此起彼伏,就像铺好的一条金色地毯,直通村子里面。
连房是山药师红月的儿子,他常一个人背着竹篓满山的乱跑。母亲让他采完草药就快点会来,他听到了母亲的话,可是没有听懂她的忧心,夜深人静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回家里。
连房正直少年,跑了一天的路也丝毫不觉得困顿。他爬上自家的屋顶,伸开胳膊在房脊上走过来走过去,他用脚将自家的屋顶量过了很多遍,几乎闭上眼睛都能知道走多少步后该转换方向。他坐在屋顶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听到有狗吠的声音,就站起来朝着西面张望着。
连房和名录两人相约在晚上出来会面。其实也不是会面,只是坐在自家的屋顶上,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琐事。名录家离他稍远了点,他站在屋顶上看不到他的模样,约莫有个人影出现后,他就扯着嗓子喊着:“傍晚的时候我在河边看到了一头狼。”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听到那边传了一句,“明天晌午见。”
狗叫声渐渐消失,他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听到名录说话,就笑着从屋顶上溜下来。他知道名录一生最恨的就是狼,所以刚才是故意说给他听,就是想要知道猎人的儿子在听到狼来了的故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事实证明名录仇恨狼,却不怕它们。
第二天晌午一个穿着短卦、肩上背着弓箭的小伙子领着一条金黄色的藏獒急冲冲的跑到麦田地里找连房。
此时连房正坐在田垄上休息,他摘掉头上的草帽,将它扣在猎犬阿桑的头上,用双手抖动着它的大耳朵。连房站起来,双脚用力踩实田垄上的一块泥土,让名录坐在他的旁边。他伸手指着那眼前的一片麦地,说道:“这就是我家的麦子,村长说龙王爷照顾着我家,山上的雨水流到这边最丰沛,光是这片地就能养活我家里的所有人。”
名录的嘴里嚼着一根毛草,他说道:“你家就你和你娘两人,这点地当然够你们吃的了。不过就算这些麦子荒了,名录也能靠着两只手给你打来野鸡和浣。”
名录的父亲是村里很有能耐的猎手,他家里的腊肉都快和房梁平齐,平时他们把打来的猎物都送给连房母子。连房的母亲没有什么好回送给他们的,就把这些肉做好了,腌成腊肉,到了冬季的时候割下来又让名录拿回去。名录很喜欢红月做的食物,常跑到连房家里蹭饭吃,以至于他的娘亲说他的嘴变吊了,连家里的饭都不肯吃。
名录说道:“你晚上说见到狼了,在哪里?”
连房望着他,嬉笑着用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给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那时我猫着腰在河边河水,突然看到水里有个母狼的影子,吓得我一屁股坐到在了野荆棘刺上都不敢站起来。奇怪的是等我转过头的时候那只狼就不见了。”
名录吐掉咬在嘴里的茅草,把阿桑的帽子又扣在连房的头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伸着懒腰。
连房一挥手说道:“早说过你不会相信,算了,不说它了。我要回家去,这几日我娘的身体不好,我要给她做饭,你要来吗。”
名录说道:“我回家吃我娘做的饭。”
说着连房就收拾东西,两人各回各家。
连房回到家里,看到母亲正坐在院子里面捣药,他把肩上的壶浆放下,走过去帮她一起干活。红月常年和这些难闻的山药呆在一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上山挖药、清洗晾晒、磨制药草,一天到晚就没有和这些古灵精怪的植物分开过,以至于她的身上流出来的汗水都有药的味道。
连房是闻不出来娘身上的汗和别人的有什么不同,但村里的人一走进他就知道他是红月的儿子,原因就是他们不用看,光是用鼻子就可以辨认出来。
连房为了掩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每天都用鱼腥草洗脚,这样他身上的鱼腥味就遮住了药草的苦涩。别人见了他就说:呦,连房呀,去河边了吧。
他心里像似揣了一只兔子一样高兴,他说道:是啊,我刚打鱼回来。
红月在捣药的时候老是咳嗽,这让连房见了很是担忧。他跑回屋子里端了杯热茶递给她喝。红月抿着嘴笑着点了下头,将茶杯放在凳子上,继续干着活,直到那杯茶凉了她才想起来喝光它。
连房五岁的时候就跟着母亲捣药,他双手提着石锤在罐子里当啷的敲打,就像月宫里面的兔子一样眼巴巴的望着院子里的老槐树从长出枝丫到黄叶落满庭院,他也没有时间走出大门一步。那时候他就问娘为什么他们要一直捣这些药草。
娘说是这些植物让他们活了下来。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山药师也离不开山里的草。
不知不觉连房习惯了家里呛人的草药味,也习惯了石锤的敲打声,本以为自己可以一力撑起这个家,减轻母亲身上的负担。可是他长大了,母亲的脸上却很少挂着笑容。她的头脑也像她的行动一样变得麻木起来,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晚上起来点着蜡烛还会摇着簸箕沙沙的响彻天亮。
当他问起娘亲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干活。
红月说,除了捣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在连房眼里,他的娘亲算是村里最保守的一个人,一生只会重复做一件事情。别人去采花蜜,她也不去,邻居的婶婶就在大门口外织画布,她只是竖着耳朵听她们有说有笑,然后自己也乐得合不拢嘴。真让她出去走走,她有放心不下家里的东西。
连房觉得娘的生活是因为太过简单而使她变得麻木起来的,他可不能也把自己也关在这个小院子里只能听风赏月。所以他趁娘进屋子里没有出来就向外面跑,一直玩到天黑才回来。
村子里有一伙小孩子经常跟在连房的身后,喊着要跟他去泥塘里去。这个泥塘其实就是万木林里一个浅水池没水后留下的空地方。那片地没有没有彻底的干硬,大人们跳进里面去可以没到小腿肚,小孩子们的话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