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市摆摊
凌晨一点,景德镇古玩市场内,很多人开始摆货。
我也摸黑寻了个好地段,开始将蛇皮袋里的物件一一摆出。
要说憋宝人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拿命换宝,用宝换钱的戏码,但如何换钱,憋宝这个行当里有自己的一套特殊行规。
天下憋宝人都会有自己的一个商业圈,圈子里大多都是这世间的富豪巨商。
因憋宝人有“不能结婚”的铁规,所以这一行都是师徒相承,这个商业圈也就是师父传给徒弟的。
憋宝人盗宝就和下单一样,取得宝物后自然可以向下单的富豪兑换钱财。
憋宝人赚钱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自己的商业圈,另外一种就是靠缘分。
憋宝人自身有宝物想要出售,但又无富豪下单,则会寻一个古玩市场,将宝物与杂货放在一起摆摊售卖。
这售卖也有售卖的规矩,憋宝人自身不开价,只能等到从众多杂货中选出宝物的有缘人来开价,且不能还价,俗称“一口金”。
且一旦“一口金”了,就只能卖,不能拒绝。
所以经常有憋宝人用命换来的宝贝,只卖出几百块,甚至十几块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种靠缘分的买卖,大多憋宝人都不会选择。
因为没法决定有缘人是有钱还是没钱,也没法控制他出价多少。
只有我这种初出茅庐没有人脉,又等钱用的憋宝人才会这么干。
没办法,陈叔走得太急,莫说他的商业圈了,就连钱都没给我留多少。
下了山后我就用剩下的钱全部采购了一些便宜的杂货,有沾着土的陶瓷碎片、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玉扳指,甚至还有一些残旧的青铜器……
这些玩意儿说白了就是几块钱淘来的“新加坡”。
所谓的“新加坡”,其实就是新、假、破的谐音,也就是现代的工艺品,也叫“行货”。
但我目的也不是为了卖这些玩意儿。
我将摩尼宝珠镶嵌在羽纹九凤青铜镜的背面,再用特殊的法子做旧了一番,看上去圆融如意,就像是一整个现代工艺品的物件。
我特地把它摆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但为了能够尽快出手,我还特地让它背面朝上。
毕竟我现在身无分文,若是今天不能出手,我今天就得睡大街,喝西北风了。
原本打算参加此地的鬼市,是因为鬼市人多,有钱人也多,宝珠能尽快套现,但现在看来我是失算了。
我曾跟着陈叔参加过一次凌晨三点的北京潘家园鬼市,那叫一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但景德镇古玩市场的鬼市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我坐了两个小时,也就几十号人在游逛,大多都是只看不出手的主儿,连个掌眼的都没有。
掌眼,也就是一些想要在鬼市淘宝的人,怕自己没那眼力价,就找个懂行的人帮衬,这种替代自己掌握眼力的人就被成为“掌眼”。
倒也有几个人到我摊子看货,但都是一脸失望摇着头走的,我兴致阑珊,靠着墙根差点睡着了。
就在我思考着从哪弄到去BJ的车票钱,把摩尼宝珠在潘家园给摆了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我摊子前。
他看样子应该有六十多岁,头发半白,穿着一身八十年代才流行的蓝色工装,脚下是一双绿油油的解放鞋。
皮肤虽然黝黑,但那双浓眉给我的印象很是深刻,眉毛中参杂这几缕白色的长眉,眉尾朝下,这是老人们常说的“长寿眉”。
第一眼看上去,他就像是个八十年代的普通农民,但偏偏又是一副和蔼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他一嘴的当地方言,听得我是一愣一愣,我只得问他会不会说普通话,他这才用极为标准的普通话回我。
“老板,那面青铜镜可否看看?”
这人不仅普通话极为标准,就连言语也略带文人风范,讲起话来文绉绉的,不太像是农民。
来这里摆摊几个小时,我算是摸清了这个鬼市的玩法。
这里的鬼市也遵循着古玩圈子的一些繁琐规矩。
大多人对地摊上的什么物件感兴趣,就喊着摊主放到面前,等摊主的手离开了物件这才上手,这叫“货不过手”。
我一听这老农点名要看羽纹九凤青铜镜,心中一喜,这是有缘人!
但我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把青铜镜放在了他面前,他蹲下来拿起青铜镜仔细看了起来。
大约看了有五分钟,老农把青铜镜放下,说道:“老板,您开个价。”
我回道:“您开价,价格合适您拿走。”
说着我便掏出一块手帕,覆在了右手上,伸到了老农面前。
这是古玩圈子的规矩,怕物件的价格被第三方听到,所以就通过手与手互相触摸,讨价还价,计算交易数量。
这叫“袖里吞金”,也叫“袖里乾坤”,袖中拉手,秘密成交。
可这大夏天的我也不能穿长袖不是?于是就用手帕来代替。
也有说暗语的,从一到九的数字为:门、客、眯、针、拐、摇、照、哈、句。
但这是行内人与行内人的交易方式。
这老农说话虽然有些文化,但怎么看也应该不是行内人,所以就用“袖里吞金”来交易。
老农一怔,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出现一丝玩味儿,然后把手伸进帕中与我交易起来。
老农在帕里比了个四十万的手势,这倒让我小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个样貌平平的老农,一开价就是如此高价!
在2003年,四十万是什么概念?
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这憋宝一行和古玩一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我喜笑颜开,说道:“成交!这宝贝是您的了。”
说着我就要把青铜镜打包起来,老农这个时候阻止了我:“老板且慢。”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说道:“这价,不是收您青铜镜的,而是买您出手的。”
我心里一冷,刚才的兴奋劲儿立刻消弭,难道我的身份被认出来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农裂开嘴笑了笑,说道:“我叫古元培,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小友可否随我到寒舍一聚?”
我断然不会因为这老农的三言两句就跟着他走,万一这是他在做局怎么办?
古玩行里的水深大家伙都知道,除了物件真假难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容易做局的人。
所谓做局,通俗点来说就是一些心眼脏的人,通过设圈套引人上钩,骗取钱财。
说来丢人,这些人也属“盗门”,但他们并不入流,属于骗子一流。
我直接拒绝了老农。
可老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不得不去了他家。
“不吃家禽,不进地门,只碰野生。老板,我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