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祭日
沈瑾瑜低着头，目光直直的盯着跪着的蒲团。
三大门主静立一旁，云山刀门主赵子敬听着段苍的感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中不耐烦，每年都要说一通大差不差的话，烦不烦？快点说完我那刚过没多久的小娘子还等着呢。
绣风刀的门主袁翡默默看着沈瑾瑜单薄的背影，摇了摇头，她也是女子，看着沈瑾瑜没爹没娘的长大，不由会心疼。段苍的话说的完美，但这十七年来他但凡尽心照看过沈瑾瑜，沈瑾瑜如今也不会被长临的人视为灾星，眼中钉肉中刺般。沈瑾瑜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是任由弟子肆意欺辱他吗？
天潮刀门主周易峰，他从来都是段苍的马屁精，天潮门当初也不过是个远在南方边陲小镇的小门派，要不是段苍的提拔，他也不可能做上这长临三大门主之位。所以他一直将段苍的话当做非做不可的命令。
三个门主各怀心事等着段苍把这个仪式走完。
好不容易等他念完了，他又蹲下身拍着沈瑾瑜的肩膀一副长辈模样，“瑾瑜啊，你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保佑你的，好好练刀，日后想干什么都跟段伯父说，段伯父都答应你，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行侠仗义亦或是游山玩水当个闲云野鹤，伯父都支持你。”
沈瑾瑜没有回答，仍是低着头。几个人都习以为常了，因为每年祭日沈瑾瑜都这样，心情不好不愿意说话。
唠叨完这些，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就出去了。
当祠堂里只剩下沈瑾瑜一个人的时候，他一直低垂着的头慢慢的抬了起来，眼神中的迷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变成了浓得化不开阴霾。
日影西移，祠堂里的光线慢慢被太阳带走，沈瑾瑜的背影渐渐被昏暗淹没。
等到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沈瑾瑜才慢慢动了动手。他拿起一直搁在一旁的拂莲刀，修长的手指拨开刀鞘，明亮的刀光在漆黑的祠堂投下一道光影。沈瑾瑜把刀放面前，伸手在刀鞘上摸了摸，摸到一颗松动的晶石，他捏住那颗晶石往下一按再一拖，一个小小的凹槽便显现出来，里面躺着一圈软绸布，只有两根手指大小。
沈瑾瑜伸手将软绸布拿了出来，展开，只见绸布两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竟是一份刀谱。
这份刀谱是在沈瑾瑜十三岁那年无意之中发现的，原本他以为这是他爹藏在剑鞘里面的什么至宝刀谱，但他跟着练了一年才发现，这本刀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克制着段苍的卜鸢刀法。
段苍的卜鸢刀结合了百家刀法，变幻莫测。他还未继任庄主之前是长临的教习先生，专门教习卜鸢刀，成为庄主之后，卜鸢刀被大力传扬，成为了长临刀门下第一刀。
为何父亲在十七年甚至更久以前就想着要克制卜鸢刀呢？这是沈瑾瑜这几年来心中一直解不开的谜团，他隐隐开始觉得，爹娘的死，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祁樾一天都没有见到沈瑾瑜，今天是他父母的祭日，想比他心情一定很不好。傍晚的时候祁樾带了点吃的去从祠堂回寝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夜晚天冷，祁樾坐在一块石头上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手脚都冷的没有知觉了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祁樾回头，看见沈瑾瑜站在后面。
祁樾终于等到了他，不由得笑了出来，“你回来了！”
她想站起来，却由于坐的太久，天气太冷，双腿已经冷的不利索，开始发麻无力了，堪堪起身又控制不住身体往下倒。沈瑾瑜见状赶紧过来扶住她，手刚一碰到祁樾的手，却是一惊，
“你手怎么那么冰？”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试探的问，“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诶呀脚麻，”祁樾抓着沈瑾瑜的手臂，慢慢的又坐了回去，“不知道有多久了，我刚吃完晚饭就过来了，”
沈瑾瑜皱着眉，蹲下身坐在祁樾旁边，“你傻了吗？晚上这么冷来这等我干嘛？”
“呐，”祁樾一只手捶打着发麻的小腿，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瑾瑜，“今天一天你都待在祠堂里面，我又不能去打扰，只能在这个你回屋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你了，”
沈瑾瑜接过油纸包打开一开，里面是一小份小酥肉。因为有油纸包包着，在加上祁樾一直把它放在怀里，所以尽管等了那么久，小酥肉一直都是温热的。
“你……”沈瑾瑜看着手中的小酥肉，喉中忽然像是有什么哽住了一样，他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他又想起刚刚碰到祁樾冰冷的手，自己都冷成这样，却没有让小酥肉凉掉。
沈瑾瑜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用心对待过。
祁樾一脸我当然知道的表情回答，“我每天都跟你一起吃饭，每天的菜里面只要有这个酥肉你一定会吃，我能不知道吗？快吃吧，一会儿冷掉了，”
她猜得到他喜欢吃什么。
沈瑾瑜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温热的小酥肉，虽然没那么酥脆了，但依旧很好吃，回味之间，似乎还多了一些甜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正慢慢挂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等到沈瑾瑜把小酥肉吃完，祁樾满意的笑了，“饿坏了吧，”
沈瑾瑜点头，将油纸仔仔细细的叠起来捏在手心，“今日你练刀没有？”
“练啦，我在这等你的时候练了会儿，”祁樾的腿总算没有那么麻了，她收回手搓了搓发冷的手指，“小时候我爷爷告诉我，人死了之后会飞到天上变成星星保佑着地上的家人，你想他们的时候啊就抬起头看夜空，看见的最亮的星星就是你最想的人，”
深秋的夜晚，夜空只有一轮孤寂的月，偶有几颗零星的星子发出淡淡的光。
祁樾看着夜空，星星微弱的光落在她的眼里，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