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九字真言
虚玄禅主双手结了一个法印，自有一股古拙的意境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化印为掌，几乎是近百年的功力喷薄而出，刚猛无俦，如山如岳，绝非任何血肉凡躯可以抵挡。
虚玄禅主第一招就如此强横，竭尽平生所能，绝非他所愿，只因为面前之人，武功之高明，已经超凡入圣，要不是秦川打了头阵，挫掉八思巴一分锐气，虚玄的胜算，恐怕会不足一成。
面对这如山崩海裂的无俦巨力，八思巴纹丝不动，掌风袭来，袭动僧王法袍。
八思巴足尖一抬，一晃身已到虚玄身侧。
之前立足的地方，却留下好大一个凹陷，原来之前他不知不觉间就把那巨力泄尽到铜制的地板里。
八思巴另一只手自袖中伸出，轻飘飘点出一指，恍如云烟。
虚玄禅法通明，心有所觉，又结出一印，仿佛金刚护体，挡住八思巴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惊天动地的一指。
两人中间便有无形气浪翻飞，‘啵啵啵啵’之声横空不绝，气劲炸飞，落在两人周围的铜墙铜柱上，顿时掀起大块的铜屑。
八思巴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虚玄几乎快到了返照空明的境界，一归于无。
两人身形稍稍错开，八思巴淡淡道：“小僧自问精通天下手印，却未曾见过大僧适才的结印法门。”
虚玄微笑：“这是九字真言手印，九字正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八思巴学问渊博，“大僧莫要欺我，你说的分明是道家真言。”
虚玄淡然道：“东晋葛洪著的道家宝典《抱朴子》内卷的登涉篇，原文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佛家道家，皆是追逐超脱人生的天道，只要道理对了，道可以是佛，佛也可以是道。何况中土文化博大精深，自佛学传入中土以来，吸收百家所长，方有今日的广大。国师若执迷密教真传，怕是终不能得成正果。”
秦川在一旁调理气息，听着虚玄的讲述。
虚玄的话，其实是说给秦川听的。
他要传的不是九字真言手印，而是真言背后的意义，常当视之，无所不辟。只要把握住这八个字，九字真言手印可以是九种剑法，九种掌法，九种身法……
九为数之极，所谓天地之数成于九，破于十。
九代表世间一切，十超脱世间樊笼。
总之重意不重形，佛道最后仍是一家。
秦川的武功虽然广博，可终归有些拼凑的嫌疑，这是秦家历代的通病。虽然以秦川的智慧，能临敌应变，突发奇招。
从好处来说，能让人无法捉摸。适才能小挫八思巴锐气，正是仗着他无可捉摸及无常剑的绝世凶锐。
坏处是少了一个完整的体系，来统御一身所学。
这非是瑜伽密乘所能办到的。
如九阴真经、九阳真经实则不仅是内功外功，更是一套成形的武学系统，旁人按部就班，即使不能臻至绝顶，也能成为一流高手。再如张君宝的以柔克刚武学理念，实则更进一步，正是一门武学体系的雏形。
达到这种层次，才能拓宽自身的武道，将来走得更远，不是囚困于前人设下的藩篱。
虚玄展示九字真言手印，正是要告诉秦川这个道理。就像大海把所有川汉河溪的水流容纳为一，让他把以前所有领悟回来的心得，化为圆满而又创意无穷的武学系统。
虚玄对秦川实是寄予厚望。
至于担忧八思巴明白这个道理，实是无稽之谈。
因为八思巴早已把密教的武学走到极致，再回头走这条路，等于自损道行，虽不至于从头再来，却肯定没有秦川快捷。
若八思巴沉心虚玄所言，就等于要重塑道心，对秦川而言，反而是好事。
八思巴沉吟片刻，随即淡然开口：“佛道源流，小僧在大都曾说过许多次，无须再谈。大僧有九字真言手印，小僧唯有一印，唤作‘八思巴印’。”
即是八思巴印，也是如来印。
我即是佛，见佛如见我。
八思巴终于展现出自身真正的道。
顿时，八思巴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魔异的魅力，使人心胆俱寒。
秦川闭上眼，竟完全察觉不到八思巴的存在。
这时候的八思巴，让人眼见如魔，闭眼则化为虚无。藏密常以大黑天为护法，有些佛法近乎邪法，这一点在八思巴身上体现出来。
秦川再次睁开眼，八思巴俊白的脸庞发出一片佛法的光辉，身周却尽数被黑暗包裹。
双手结出一印，霎时间让人心神感觉到，像是有一尊身处黑暗的大佛，显化在铜殿里。
虚玄禅主知晓，这是八思巴拿出了所有的本事，意在速战速决。此刻八思巴印的结出，亦超越了一般意义的武学争斗。
凭借八思巴印的结印，八思巴的精神突破了铜殿佛像之力的束缚，因为他自身就化为一尊真佛。
虚玄禅主知晓，此刻八思巴已超越了密教历代祖师，追寻莲花生大士的足迹。
密教数百年的气数，随着蒙元如日中天的国运，终于彻底显化在八思巴身上。
此乃天数，非人力可以阻挡。
虚玄禅主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面色泛起潮红，居然施展出一门可怕的秘法。
红莲化身断灭大法！
秦川登即认出。
这是禅宗独有的入灭之法，非是佛法修为极高，不能使用。
此法一经施展，便能将周身血肉化为无俦大能，功力陡增数倍。
以虚玄功力之高，已经举世难寻，再提升数倍。即使对手境界比他更高明，也不可直撄其锋。
轰！
…
…
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出现在铜殿里，八思巴飞身倒退出铜殿，落在法驾上，神态恹恹，众喇嘛在法驾下全心为其护法。
而铜殿铜屑乱飞，良久才散去。
秦川背着老和尚出了铜殿。
八思巴自法驾上开口，“不计一切代价，拦下这小子。”
外面狮心、龙牙两大护法，连同降魔九部金刚，早已结成大阵，严肃以待。
背上老和尚还留着最后一口气，“小子，这十二个时辰内，八思巴休想再对我们出手，你趁我还有气，带我去再看一次洛水。”
秦川轻轻点头，眸光落在拦路的众喇嘛身上，无常剑已然落在手里。他虽然背着一个老僧，行动却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一剑刺出。
龙牙、狮心及降魔九部金刚，均自觉得这一剑往他们自身要害刺杀过来，各自凛然。
他们凛神的刹那，秦川竟没有刺向其中任何一人。而是如乘风蹈海一般，越过虚空，一剑直刺八思巴的法驾。
到底龙牙、狮心二人武功不凡，立时反应过来。
两根金刚降魔杵挥出，密不透风。
谁知半空中，秦川竟一个转折，轻轻松松越过众喇嘛的拦阻，背着虚玄扬长而去，紧接着空中远远传来笑声：
“今日所得匪浅，来日必亲上布达拉宫再向国师当面讨教。”
他凌空转折，速度不减，犹能开声吐气，带着重伤的虚玄越过重围，潇潇洒洒离开，实是中土第一流人物。
众喇嘛虽跟秦川敌我立场不同，却也暗自心下喝彩。
狮心护法问道：“上师，我等无能，眼下该如何是好。”
八思巴平淡道：“就看横刀头陀能不能留下他了，若不能，本座便在布达拉宫等他造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