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丽哀愁

回望“奇异七色视界”浩瀚星辰起落的瑰丽沉影，时空感融时代骤然来临，掀起宇宙大幕之下的星界疆域风云，终将成为历史长河挥之不去的记忆与未来恒久流长的传说。

星域坐标：“奇异七色视界”七大星界之一的紫陌星界，其星都即为无双星球，无双星球的首府名曰炊烟。

作为红尘星界星都的地球人，更愿意称炊烟为“紫府”，或谓瑶池不二、紫府无双之意。

洢水像往常一样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这条公务署到住所之间的路并不远，她非常享受每天公务结束后，步行回家的轻松惬意之感。并不用回头，她知道或多或少总有驾着云鸟的各色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起初这让她很懊恼，时间一长，也就习以为常了，常常忘却了他们的存在。

不必说在炊烟，就算在整个无双星球，洢水都是美丽传说一样的存在，甚至在紫陌星界也盛名远播。洢水是紫陌星界的气象主持，虽说星界各地的气象情况星民们抬眼就能知晓，但她的节目关注度是如此的长盛不衰，尤其是她在不同气象地点出镜主持、凌空解说的画面，清纯似水，飘然若仙。

在广大星民的眼里，洢水可谓是集美丽、聪慧与异能于一身。洢水无疑是幸运的，在她被派往紫陌星界气象公务署工作伊始，就被选为异能者。异能者需经过严格的审核选拔方可进异能学院学习，拥有超越一般星民的自然能力。相对于星民大众，异能者拥有更快的速度、更强的本能力量与抗伤害能力等。

“她是一位超凡的异能者，既然二位首座都如此推举你们的得意门生，我自然是奉命行事。”查阅完洢水的影像资料，一位身穿将军制服、身形伟岸的男子对两位坐在对面的慈眉善目的老者微笑道。

这时，另一位缓缓踱步的老者突然转过身来，微微颔首，稍作沉吟，斩钉截铁地说道：“首站目标星球——红尘星界星都，地球！这是宏大序幕的第一个战场，将决定我们的命运！”

“地球？难道命运真的有轮回？”将军目光如炬，站起了身，“我记得曾经在星际探索时代，第一个触达的红尘星界星球就是地球。不过这已是3000万星年前的事了，我们当时的星际航行能力还只是通过时空隧道误打误撞而已。”

将军的话音刚落，全息影像上已呈现出当初抵达地球时的资料。

坐在右首的一位老者笑道：“就在我们在地球上秘密研究观察的这几十年间，这个星球历史性地实现了他们的星际穿越，到达了他们所在的太阳系内一些其他星球。他们中间广为流传的嫦娥奔月的神话算是成为了现实。当我们掌握了时空感融科技后，因为此前的机缘，在红尘星界，自然而然地第一个选择地球实现了星际互联。”

将军眉头紧锁，不无忧虑地说道：“那时的地球，即使是现在看来，在地球人类的历史中，也是一个科技颠覆性发展但全球局势风云激荡的时代。现在，这里又将风云再起了，竟要成为各方势力角力的战场！”

在无双星球，最近的一个反常情况被广为热议，尤其是令炊烟的男子们热情高涨，几度成为时空信息弧上的热点。大家都知道，洢水是个纯美可爱的女孩儿，可是近来洢水在主持节目时，眉宇间总有不可名状的深深忧郁，愁云欲渡寒秋色，惹起爱怜一片。

时空信息弧上的热议最终不可逆转地演变为一场焦点公共事件。“像星界气象主持这样广受关注的公众服务者，表情与形象管理是件极其严肃的事！”除了潮水般骤涌而来的批评，还有上座与有关部门接二连三的严肃质询。

洢水一下子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与此同时，另一种小道消息趁势甚嚣尘上，热度甚至超过了事件本身：“洢水恋爱了”“她一定是暗恋上了谁”……这基本上是最后一致的结论。于是，“那个男子是谁？”成了又一个热点话题，神秘男榜单已经出现了好几个流行版本，“谁伤害了我的天使？！”一边是公众不依不饶的讨伐，另一边是荣幸入圈、暗中有几分窃喜的男子们纷纷一本正经地发表声明……

洢水生来心思单纯，没心没肺的程度曾让她的同人们狐疑满腹，想要测试她是不是合成智慧。最后的结果是，这些惹是生非的同人们受到了上座严肃的批评，却从此对这个可爱的姑娘呵护备至。

洢水深知，只要有八卦在，真实的信息从来都是黯然失色。时空信息弧上无休无止、混乱纷呈的热议压迫得洢水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这一切都与不受控制的忧愁无关，但她无法做出任何解释，只有深深的无奈甚至是绝望。洢水并不能清晰地记起这份不可抗拒的忧郁是何时降临的，而实际上身边并没有让她烦心之事。

直到有一日，洢水在千紫山主持气象信息讲解时，久久凝视星空，突然哀伤得不能自拔，转瞬泪落如雨，昏厥于地，跌落尘埃。那日广大星民黯然神伤，天地也似乎莫名风云色变。

一处幽暗的星空大厅内，一名黑衣者急匆匆地走进来，一弹指，看到了他想要看的全息影像——洢水昏倒坠地的场景。他微一沉吟，飞身跃起，躺到了自由悬浮飘荡的吊篮里面，黑衣尽收，转眼变成了金衫男子。他歪着身子斜躺着，眉宇间神色淡然，不过，他的面部不时显露冷酷淡漠之情。

“好一幅美丽哀愁的画面！”金衫男子自言自语，时而点头，时而又摇头，“密讯说她的忧伤竟与七大星界可能爆发的惊天危机有关，真是不可思议！”

金衫男子收起影像，从吊篮里跳了下来，嘴里念叨：“洢水，任你是天河之水，在我空流这里也是花自飘零水空流。只怕从此有你吃不尽的苦头啰！”

空流想到这里，飞快地发出了一条密讯，面部随即涌上了异常冷酷而又略带几分邪恶的表情，易形为黑衣者疾驰而出。

自从那天晕倒以后，洢水感觉每天的日子格外漫长，她的忧郁不仅没有一丝丝的好转，而且愈加强烈；但少了莫名的担忧，因为她大约猜到了忧郁源自何处，虽然并不十分不确切。她在无助地等待……

回家的步伐此刻是如此的机械无感，今日身后跟随的云鸟多了不知几倍，驾驶云鸟默默相随的男子们似沾衣弹指不去的灰尘令其心生不悦，洢水转过身去瞪了一眼，但转念一想，他们并无恶意，于是转回了头暗笑。众云鸟不约而同地拉远了距离。

“啾！”一声轻细而清脆的鸟鸣在洢水耳边忽地响起，一只黄翠相间的小鸟划过眼前。“明早7星时七界通联总署，密行而入。”小鸟竟抛出了一段话音。

是七界联境独有的密讯信使——小鸟歌遥。洢水惊喜交错，她知道总有什么事要来，但来的方式竟是如此的特别。洢水呆在原地，自顾自地点头，待她回过神来，赶忙向四周望了望，近身并无其他星民。

七界联境是“奇异七色视界”最高的行政事务决策机构，总部即设在炊烟。在七界联境的统领下，七界通联总署负责维护七界领域七大星界的和平，执掌七界联境武装力量，拥有最强大的顶尖武器。现今的七界通联总署由原来的紫陌星界通联署改编而来，遵照七界联境决议行事，非授权没有调用任何武装力量的权力与现实能力。

小鸟歌遥回溯盘旋了一圈，飞临远处树梢。洢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那树底下伫立着一位黑衣者，背向而立，只见他右手微微一指，似乎要击落或抓住小鸟，好在歌遥瞬间幻灭无影了。洢水大为吃惊，那黑衣者并未回头，缓缓前行，转眼消失无踪。

洢水镇定下来，不知这黑衣者是何来历，是敌是友；但她心明如镜，七界通联总署以如此特别的方式前来传讯，一定不会是小事，可是究竟有什么重大的事会需要自己呢，思来想去不得究竟。

洢水抬手传送一条信息向上座请了个假，旋即左腿划了个半弧，右手凌空疾指，腾空飞逝。路上虽不时有星民侧目，皆习以为常。当夜，洢水虽心中有事不免思虑，但与生俱来的沉静心性丝毫未影响她安然入梦。

次日，洢水算好时间准时动身，全身一袭银衣，出门即御空前往。是时天色未明，洢水刚想察看一下周遭的景象，突然，前方一艘飞行器破空而来，转瞬即至，极速而轻盈无息。洢水看清是一艘微型飞羽——七界通联总署专用的飞行器。

“0091号飞羽专程接芳驾启程。”洢水未及应答，一阵柔风就裹着她上了飞羽。洢水坐下来定睛一看，飞羽舱内空间颇为狭小，共有4个座位，乘客只有她自己，窗外除了忽明忽暗的光影什么也看不清。

“洢水姑娘，请给您的上座写一封请假函，就以你近来的状况身心不适为由。”不知是七界通联总署还是飞羽上的设备发过来一道音讯。

“请假？我昨天已经请过假了。”

“不，你要请一段长假，时长，两星年。”

“两星年？为什么？”

“这是使命所需，以后你会知晓。”随即座椅右侧弹出一张光影函。

洢水欲言又止，默念“写”了个请假函，并在签名上用眼睛认认真真地扫了个身份信息码，算是十分正规地盖了印章了。

“这份请假函，请你通过正常请假程序发给你的上座，七界通联总署会通过其他途径将有关情况告知紫陌星界气象公务署首座。”

“这么做，自然又保密？”

“嗯，纯真又通透，难怪像你们一出生就会被选中。原道世界的潜能测试到底是魔法还是科学，真是太可怕了。”

“哦，原道世界！”洢水若有所思。

大概不到20星刻，传来一道音讯，“0091号飞羽即将进入七界通联总署领域。”

一阵流水声掠过，飞羽变换成了银星点点的全透明体。

洢水抬眼望去，七界通联总署外观仿佛一支巨大的毛笔，倒立在光影交错的地平线上，毛笔的笔尖直指星穹，每间隔几瞬，便激射出一朵七彩艳丽之花，朝露欲滴，闪烁夺目，好一支生花妙笔。

“多拿笔杆子，少拿枪杆子。”星民们的口头禅一方面指七界通联总署的建筑外形，另一方面也体现出和平之意愿。

往下看，笔杆漆黑如墨，寒光凛凛，似刚硬坚不可摧。这个笔杆部分，原本是自然生长、拔地而起、形如剑鞘的岩石，后因地制宜，经特殊材料改造而成现今之形态。

“生花妙笔”，即是七界通联总署的建筑形象，其寄托的美好显而易见——擘画梦一样波澜壮丽的宇宙蓝图，寻迹诗一样心驰神往的无尽远方。

现有七大星界中，紫陌星界及紫陌星界内的各星球除了常规的社会安保力量外，均没有军事武装与机构，由七界通联总署统一负责军事安全。其他星界的军事问题均商议未果，尚未纳入七界通联总署的统一协调。有些星界在推进军事统一化治理，各星球逐渐裁撤军队。大多数星界目前都处于星界军力与星界内各星球军力并存的状态。

此刻，难以数计、形状各异的飞羽交织穿梭如流却有条不紊，洢水初见此景，不禁大为震撼，同时心想，这其中不知是否有和我同样使命的星民。

“0091号飞羽已抵港，请按小手指的指引前行。”

洢水知道她所到达的位置应该位于“生花妙笔”笔头最饱满的腰部。她刚出舱门，一个绿光小手指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没有看见正厅大门，都是独立通道，走廊是纯银色的基调，相间规格整齐划一的地域图案，洢水思量应是各星界星球图案，豁然看见走廊的匾额上写着“渔舟”二字，心下明白每一条走廊都是以某个星球的名字命名的。

洢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步竟然没有任何声响，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墙面，转念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必定会被一览无余，便又停了下来。约莫拐了三道弯，来到一扇乳白色的门前，门自动开启。

“至此，请进。”一路无言的绿光小手指忽然发声道。

屋内依然空无一士，自始至终连个星民的身影都没看见。洢水心下纳闷，她迈了一小步立足打量，房间的样式是一间迷你会议室，依旧是熟悉的银星点点，几步见方，陈设简约，桌上茶水新沏，点心摆放井然，奇怪的是只有一把座椅。

“难道是请我来问话的？”洢水愈加疑惑，回头发现绿光小手指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身后的门已关闭。

她小步走到座椅前坐定，抬头看见对面的墙上有一幅壁画，壁画背景一片墨黑，前景中隐约一丝微光，中间是一支昏黄的长笛，确切地说是长笛形状的飞行器，长笛上方有一串音符律动。

“这个飞行器的造型好特别，和平常的飞羽不一样。”洢水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室内也没有更多可看的。洢水喝了口水，心态释然地品尝起了桌上的点心。又是一阵流水声响起，壁画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子坐在公务署办公间的全息影像。

“洢水姑娘，别来无恙。”

“怎么是你呀，岩山少将。”

那年，洢水刚刚1星岁，被紫陌星界生命公务署与原道世界测定为特别潜能星民，自此接受原道世界原道者训练，3星岁伊始接受异能者训练。而这二者的联络协调员都是七界通联总署的岩山少将。

“最近辛苦你了，为无由情绪所伤。具体因由你也略知一二吧。”岩山少将微笑着说。

“因为我亦是一名原道者，但究竟为何我不明白。”

“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你揭晓答案，并赋予你新的使命。你为何能成为一名原道者和异能者，你想过吗？”

对于异能者，洢水自然是知道的。异能者的缘起始于梦想，发扬光大于一场场惨烈悲剧之后对科技发展的理性思考。

科技前行的脚步永不停歇，曾几何时，在诸多星球，在星民集体欲望与科技力量的双重加持下，从合成智能到合成智灵甚至是合成智慧，其发展速度超乎想象。星民们一方面成为肆意发号施令、高高在上的主宰，另一方面，日益沦落为不劳而获、庸俗不堪的低能社会生物。

让那些智能与体能都超越自身的合成智灵或合成智慧大军，像忠贞不贰的奴仆一样永远臣服于脚下，这本身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笑话。但是，当欲望与贪婪成为星民集体心智的主宰，一个个看似智慧的个体演变为一个愚蠢之众的整体而无法自拔。

于是，一幕幕合成智慧反抗、碾压星民的悲剧不可阻挡地在诸多星球上演，有些星球的星民甚至遭到了空前的毁灭。这是宇宙智慧生命星球科技文明发展的第一重迷途。

当时空感融科技帮助各星球实现星际互联之后，七界联境联合各大星球星民智慧的力量，才阻止了更多悲剧的上演。

“自强者无敌”“欲望即地狱”，这些古老的箴言唤醒了各星界星民：必须通过科学的技术与方法让我们自身变得更加强大而美好，而非寄希望于任何他物，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这才是身为星民的异能者浓墨重彩地走上科技文明日益发达的时代舞台的核心要义。

自此，异能者在七界的历史舞台演绎了一幕幕跨越时空的传说。

自紫陌星界始，后来延伸至整个七界，对异能者的批准选定管理规定极其严格。虽然从科技力量和学习方法层面来说，理论上每一位星民都能自发成为拥有或强或弱超能力的异能者，但重要的是通过针对被选定异能者的训练研究来发掘智慧生命的自强之道。

若每一位星民都成为拥有超常能力的异能者，诸多智慧生命星球就会变成另一番血雨腥风的世界，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为了长治久安与遵从宇宙自然之道，经过轰轰烈烈、旷日持久的公议、公投、论证、立法，七界星民的理性战胜了梦想或者说是欲望。

时至今日，即便在七界中科技文明最发达的七界联境所在地——炊烟，拥有超能力的异能者依旧是极少数，芸芸大众的超能力之梦依旧如同袅娜的炊烟一样虚无缥缈。

但是对于原道者的能力等情况，洢水竟丝毫不知情。

岩山少将看着有几分疑惑的洢水，接着说道：“构建宇宙万象的本源也许差之毫末，但每一个星民、生灵甚至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再先进的科技文明也并非无所不能，我们必须正视这种独特性。你天生具有比寻常星民更敏锐的感知善恶和灾难的能力。”

“哦！我原来并不知道，但越来越有某种隐约的感觉，并不分明的确信。”洢水对岩山的话似懂非懂。

“你心性沉静、胸无杂念与忧愁，满满的善念与欢喜。但凡有重大危险与灾难，你就会有所感知，不由自主地悲伤。而且随着科学的学习，这种感知力越来越强。你会发现异能者的学习与原道者的学习截然不同，异能者的学习目标明确、训练严苛、能力等级高下分明；而原道者的学习，你们幼时就当作游戏玩耍，既无目标又无要求，潜移默化，只当是日常的修身养性，所以有时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具备怎样的潜在超能力。”

洢水展颜道：“怎么不告诉我呀，几时能像以前一样开心呢？”

“原道者的学习，尤其是小时候，告知你们了就会适得其反，要在没有任何压力和目的性的情况下学习才好。另外，原道者属于保密性范畴，可能肩负某种特殊使命。答案需要前往原道世界发源地、也就是原道世界总圣地‘境空如’方可解开，三日后或可前往，届时我和你联络。我就说这么多，其他事宜，稍候片刻，会议之后你就明白了。七界通联总署方面，你以后的通联员还是我。”说罢，岩山少将致礼后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