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辈子去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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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是在垃圾桶旁捡到他的。

彼时,他正坐在垃圾堆里,一脸迷茫。一身古怪的装束,沾上污渍,已辨不清原来的色泽。脸上亦是脏兮兮的。戴着皮帽,脑后拖一条大辫子。

呃,拍清宫戏的?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喂,你还好吧?”我问。

他茫然地看了看我,低下头,不发一言。

我摸了摸脑袋,碰见个哑巴?

“你坐在这里干吗?”我不死心,继续问道。

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撇了撇嘴,若不是刚才那老道士告诫我出门遇见的第一个人将是破解灾难的救星,我才懒得搭理他。

“你先起来。”我好心去拉他,他甩开我的手,嫌恶地瞪了我一眼。

莫非不是哑巴,而是个智障,我没好气地想。那道士不会是在耍我吧。我开始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时,我听见“咕”的一声,像是谁的肚子在叫。我才吃了晚饭,那声音显然不是我发出的。

那么……是他?我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细细观察我。

冷冽的眼神,刺得我浑身发寒,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还以满不在乎的神情。

“哼。”他终于开了口,“女子穿成这样,伤风败俗。”

我被他说得差点开始怀疑自己的品位,忙低头打量。

一件低领的紧身小毛衣,为了御寒还围了厚厚的围巾,短裙打底裤,裹起长大衣,配一双尖头皮靴。

哪里有伤风化了?“这是今年最流行的装扮,你懂吗你?”我大怒。

他没有再看我,淡淡问道:“有吃的吗?”

“有,”我极自然地回答,并从包里摸出一条巧克力递过去,做完这些我愣住了,我干吗这么听话,他又凭什么这般趾高气扬,像吩咐底下的小厮。

他艰难地拆开外包装,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太甜。”

“……”我忍。

“难吃又不耐饥。”他又尝一口后,缓缓吐出评价。

“那你还吃。”我忍无可忍。

他微微一笑,“我从不浪费。”

我:“……”

他把剩下的巧克力三两口吞下,看的出饿坏了,但吃东西的动作极优雅。他把外包装甩给我,“还有吗?”

“没了。”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竟然还站在寒风中和这个神经病有问有答。

“哦。”他说,重新坐下。

想起老道士所说的话,我抚了抚额头,努力了好几次,说道:“我带你去吃饭。”

等了好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句,表情冷淡,仿佛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我嘴角抽了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走在我前面,我注意到他穿的是件藏青色的长袍,黑色皂靴,双手背负身后,步子平缓有力。

见我愣着,他回过头,挑眉:“前面带路。”

我哭笑不得,他还真把我当丫头使唤了。

腹诽归腹诽,我也不敢得罪他。给我算命的道士说了,能化解血光之灾的只有今天出门遇上的第一个陌生人,而现在,我下半辈子的命运系于他一身,我能不紧张吗我。

“你……想吃什么?”我好心问道。

他做寻思状,我开始后悔不该多嘴,真怕会从他口里蹦出“熊掌”“凤肝”之类的字眼。

“火锅吧。”认真思考了片刻后他说。

我松了口气,老天还是优待我的。

我带他去了最近的小肥羊,在门口被服务员拦住。

意料之中的事,我已想好了对策。

“小姐,这位先生衣冠不整,怕会影响别的客人就餐,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我笑眯眯地说:“你工号多少?”

他怔了怔,“小姐你不要为难我,我也是打工的。”

“我不为难你,我们马上就离开,只不过我会记下你的工号,每隔几天就投诉一回,你让我不爽了,我也没必要让你痛快。”我不温不火地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服务生踌躇片刻,满不情愿地说:“小姐先生,两位请进。”

在此期间,那位始作俑者一声不吭,只是在入座时,意味深长地睨我一眼,深深一笑。

我在心中唉声叹气,可怜的服务员,我不是存心和你过不去的,你说此人衣冠不整,其实已经给足了面子。

“你来点单。”我把菜单往他身前推了推。

他瞅了几眼,蹙起眉头,推还给我,“还是你点吧。”

也好,便于我控制支出。不是我小气,我可是吃饱了饭出来的,没道理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买单,更何况,节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嘿嘿一笑,使劲往便宜的蔬菜上画圈,羊肉牛肉靠边站。

菜上齐后,他倒也不介意。

先是拿起一边的啤酒猛灌一口。然后皱眉吐掉:“这漱口水的味道真奇怪。”

边上所有人都投来看怪物一般的目光。

我也窘了下,忙道:“那你喝茶吧。”

他斯斯文文地夹菜,一仰脖,喝了一口廉价的茉莉花茶。

“味道如何?”我问。

“马马虎虎。”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轻笑,“我看你吃得挺来劲的。”

“勉为其难。”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啼笑皆非。

我朝他这一身奇装异服努嘴,“你喜欢cosplay?”

“什么?”他不解地问,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我便也没再多加解释。

“吃饱了吗?”

“嗯。”

我招来服务员买单,他的表情明显一松。

走出火锅店,我反复思量着。

那算命的只给出了建议,可没告诉我接下去要怎么做?总不见得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跟住他。

正头疼着,他重重地推了我一把,“小心。”

一只巨型花盆从天而降,就掉在我刚才站立之处。

我目瞪口呆,他果然是我的救星。

“没事吧?”他淡然道。

我二话不说,扯住了他的衣袖,心有余悸地大喘气。

他不动声色地拂开我的手,“多谢姑娘款待,我也该走了。”

我大急,“你要去哪里?”

他转过身看了看我,“回我该回的地方。”

我抚额,和我打哑谜呢,不知道本姑娘最不擅长这玩意吗?我一边思索对策,一边试探着问道:“那你今晚住在哪里?”

他默然。

我趁机说道:“要不你暂且住我那里,什么时候想走,我绝不拦你。”

“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他严肃地说道。

我张口结舌,碰上个老学究,我貌似不是对手。

他缓慢地走在前面。

我沉默地跟在后头。

他认路的本领似乎很强,我之前带着他穿过大街小巷七拐八弯才到的小肥羊,自己都走得晕头转向,而现在,他轻而易举地把我带回了遇到他时的那个垃圾房。

他从容撩袍坐下,若有所思。

我可不愿弄脏这一身行头,呆呆站在一旁,咬着嘴唇。

良久,在结束了大眼对小眼后,他忽然问道:“姑娘贵姓?”

我讶异了会儿,还是回答:“我姓年。”

“哦。”说完这句,他又闭口不谈。

我好奇地问道:“你一直都待在这儿?”

“是的,无论白日去了哪里,我每晚都会回到这里。”这似乎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这就是你该回的地方?”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从这里来,大概还得从这里回去。”他低沉道,并不十分有信心。

我摇头,又点头,不太理解他所说的,但又不想让他看穿。

不知为何,明明他衣衫褴褛,一副落魄的寒酸样,却给我极大的压迫感。

要说服这样一个人,怕是不容易吧。

正在我无从下手之际,他开了口:“如果我跟你回去,你能给我找一份工作吗?”

我双眼一亮,赶紧说道:“没问题。”

“那走吧。”他态度的突然转变,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后悔了?”他挑眉看我。

“当然不会。”要说一开始我还有点怀疑那道士的话,但经过花盆事件后,我早已深信不疑。为小命着想,此人,我非带回去不可。

坐上出租车,我报了地址,搂着皮包反思这一疯狂的举动。

要是被母亲大人知道我带了一个男人回家,而且还是个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陌生男人,估计会立马冲过来将我生吞活剥了。

无意间偏过头,发现他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此时车经过人民广场,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华灯初上、霓虹闪耀,热闹非凡。

想必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我好笑道:“家乡在哪里?”

他踌躇道:“很远。”

我笑笑,没有再追问,谁没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呢。

我在静安寺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依我喜好布置,宁静而温馨。

“换鞋。”丢了双拖鞋给他,命令他换上。

我有轻微的洁癖,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外面怎样我管不着,但在我的地盘,我有资格要求他遵照我的标准来。

他极缓慢地脱下皂靴,整齐摆放在一边。

我钻进卧室翻出一套男式睡衣,又拿了两条崭新的毛巾,努努嘴,“浴室在那里,赶紧去洗澡。”

他轻声说:“好。”

在他进去后,我不放心地探头问道:“会用吗?”

“应该……没问题。”

我叹口气,耐着性子把热水器的各种功能和开关讲解了一遍,“听明白了?”

他点点头,我帮他关上门。

听得里面“啪”的落锁的声响,我不自觉地嘴角抽搐,什么人啊,难道我还会偷窥不成。

蹬掉靴子,把自己舒服地抛向沙发的怀抱,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好友桑悦打电话。

“喂,”她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平平地从话筒另一头传来。

“在干吗呢?”我终于在沙发上摸到遥控器,顺手打开空调。

“泡澡呢。”桑悦停顿了下,“你呢?”

我抿唇,“刚到家。”

“对了,你今天去算命,那道士怎么说?预约了三个月才轮到你,你有没有缠住他,把你的前世今生来世都算一遍?”桑悦调侃道,我能想象得出她定是笑得花枝乱颤的。

“去去去,”我嗔道。

“人家也是关心你,说嘛说嘛。”

她每次一发嗲,我就受不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忙求饶,“姑奶奶,求你以后别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行,”她换了正经的口吻,“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慢条斯理地说道,“破解之法不是没有,而且在后来发生的事情中也被印证了。”

她顿时来了兴致,“哦?具体说说。”

我简要和她讲了一遍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她听完后,久久没出声,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陷入了沉思。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我、桑悦、崔怀玉,是雍正皇帝的忠实粉丝,俗称四爷党。

说起来,这么大的人了,迷恋一个历史人物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我很少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提起这事儿。

和桑悦、怀玉是两年前在网络上认识的,对清史的热爱和对雍正皇帝的无限崇敬,让我们从网上的无所不谈发展成了现实中的好朋友,由于我和桑悦住在一个城市,平时联系较多,而在无锡的怀玉,也几乎每隔一个月就来上海和我们腐败一次,每次聊的最多的话题自然是那段众所周知的历史,每每挖出一个八卦,就够我们侃上一整天的。

今年五一的时候,我们三个约好了一起去北京旅游,目的地是雍和宫、故宫、圆明园以及位于河北易县的清西陵。

自然是因为这些景点都与四爷有关。

雍和宫是四爷做皇子时的官邸,他在那里居住了很多年,定为此行的第一站。

四爷即位后把养心殿作为寝宫,召见群臣,处理政务,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至于圆明园,四爷花了很多心思在其改建上,他即位前和即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这里度过,既然我们是来寻访四爷的踪迹的,定然不能错过。

最后一站是清西陵,四爷便长眠于泰陵中。

基于对先人的敬仰,我们谨言慎行,在前三个景点没出任何状况,但在泰陵时,桑悦提议挖点宝顶附近的泥土带回去在家里供着,就跟供着四爷一样。

我和怀玉竟也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了。

于是我们三个偷偷摸摸挖了点土,装了一小袋,带回宾馆后等分成三份。

而我们的霉运就是从把泥土拿回家的那天开始的。

桑悦不过是丢个钱包、丢把钥匙之类的。

崔怀玉也不过是打出租车卡刷不出或者中途车抛锚之类的。

而我,不是家用电器莫名其妙地损坏,就是路上走得好好的当头被一桶冷水浇成了落汤鸡,可恨的是还找不到肇事者。

再有就是我开的花店生意越来越差,濒临关门,公司由我负责的合同,对方突然毁约,诸如此类事件,数不胜数。

最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出门差点被车撞死,走在斑马线上都有违章车辆横冲直撞过来,最为恐怖的一次,那车在离我仅有一毫米的距离强行刹车停了下来,吓得我冷汗淋漓。

如果说别的还能忍受,但现在威胁到了生命,我不得不反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与桑悦和怀玉讨论后,我们一致认定,问题出在那盆泥土上。

在经过多方打探后,了解到在淮海路某一小弄堂内住着一名老道士,道行高深莫测,专为人驱邪避难,人气超高,要见他,需预约两个月以上。

因为我的事态比较严重,那两个无良人士,一致把我推出去做试验品。

于是就有了今天所发生的事。

“你就这样把他领回了家?”沉默了半晌,桑悦终于开口了。

我眯了眯眼,“那我还能怎么办?”

桑悦一改刚才的沉闷,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着调,“嘿嘿,是帅哥不?”

我无语,“除了帅哥你还有其他追求不?”

“有啊。”桑悦很无辜地回答:“还有我家四爷。”

“切,四爷又不待见你。”我最喜欢说的就是这句话,因为这绝对会让她恼羞成怒。

“呸,四爷最不待见的是怀玉。”每当我挤兑她的时候,她就只能把矛头指向怀玉。

我轻笑了下,“希望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你真那么相信这个人能给你带来好运?”桑悦持怀疑态度。

我点头:“死马也要当作活马来医。”

“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我反问:“你觉得呢?”

“也对。”桑悦自言自语,“跆拳道高手,三五个彪形大汉都不是你的对手。”

我笑着点头。

“那祝你好运了。”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嗯,那我挂电话了,明天还是老地方见吧。”

“行,拜拜。”

我打开电视机,现在这个时段播放的不是发生在大宅院里大小老婆争风吃醋的戏码就是披着历史外衣的苦情片。我百无聊赖地调换着频道,眼角不时瞥向卫生间的方向。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我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洗好了?”

“嗯。”他照旧淡淡道。

我回过头,着实怔住了。

洗去满身的污垢后,是一张极年轻的脸。

并不十分英俊,却如青铜雕琢般棱角分明。

他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睡衣扣得不紧实,露出胸前一片白皙的肌肤。

身材偏瘦,目若朗星,薄唇紧抿,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有一双弯弯的眼睛,我猜想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可惜现在板着张脸,好似怀有满腹心事,就算在笑那笑意也难以到达眼底。

眸光冷静犀利,仿佛能洞察一切事物,看人的时候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被他拿眼一扫,竟觉浑身发颤。

他轻咳一声,我面上一红,收回目光。

等我洗完澡出来,他正盯着电视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我拿毛巾擦着头发,扫了一眼电视,好像是唐国强主演的《雍正王朝》。

这部片子我翻来覆去看过不下十遍,还专门买了影碟支持正版。

“以前没看过?”我随口问道。

“嗯。”

“拍得挺好的,尽管有些历史错误。”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话找话。

他沉默了下,“我没有名字。”

“……”怕是有难言之隐吧,我想,“那我给你取个名儿?”

“可以。”

我半开玩笑道:“不如就叫旺财吧。”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我立马改口:“我见气氛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他轻哼出声。

我擦擦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就叫殷禛?”

他猛地抬头,盯了我半晌,“为什么?”

我见他这回没生气,笑道:“我可是雍正皇帝的粉丝。”

他口中反复咀嚼“雍正皇帝”这四个字。

有一句话我没告诉他,他现在住我家,我有事没事都能叫殷禛,多给力啊。

他忽而笑了笑,“你也不过是以成败论英雄,如果四阿哥最后没有登上皇位,你还会这么想吗?”

竟敢蔑视我,我有些怒了。

“如果胜利者是十四阿哥,恐怕你就会倒戈向他了吧?”

我冷笑数声,“十四阿哥?在我眼中,根本没当这个人存在过。”

“哦?怎么讲?”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稍有起伏。

“我不待见他。”我言简意赅。

他打量我,“你和他有深仇大恨?”

“呵,”我干笑,“此人和四阿哥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不帮他也就罢了,还拖他后腿,同什么八爷党往来甚密,这种人不是脑子不正常是什么。”

他抿了抿唇,似乎不置可否。

“在这点上,他可远不如人家十三爷。既有眼光,又高瞻远瞩。”我从来不在不熟的人面前发表此类言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有倾诉的冲动。

“十三弟……”他低喃。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仿佛被惊醒,轻声道:“没什么。”

“哦……”我打了个响指,得意道:“那就叫这个名字,你不反对吧?”

他抿唇,“随你。”

这时,我的手机欢快地响起,我看都没看就接起。

“老妹。”

“哟,你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打给我?”

我的兄长大人笑得很贼,“明天到上海,准备在你那里住几天。”

“好,”我才答应下来,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忙一口回绝,“不行,你住宾馆去。”

“我每次出差不都住你这的吗?”他顿了顿,痞痞道,“莫非……你金屋藏娇?”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刚想说藏你妹,转念一想,他妹不就是我,拐弯抹角地骂到自己头上来了,改口道:“藏你个头啊。”

“那你干吗弄得神秘兮兮的?”我哥就是那样的人,一旦有八卦,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殷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指着我的手机神情惊异万分,我撇撇嘴,乡巴佬。

“我有朋友住我这呢,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男的女的?”

好家伙,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我理直气壮,气都不喘一下,“当然是女的。”

“哦,我可是随时会上门来检查的。”

我抠着指甲,漫不经心地说:“行,随时欢迎。”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哥,我越是高姿态,他越不会在意,相反我若是扭扭捏捏,他可能会连夜赶来,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他果然不再有兴趣,和我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殷禛瞧着我,笑容有一丝诡异。

我知道刚才扯谎被他听了去,他心里在笑话我。可我撒谎还不是因为他。

我容易吗我?

我不再理他,从茶几上扯了张白纸,列下购物单。

衣服,鞋子,外套,袜子,毛衣,等等。

除了我哥从前留在我这的睡衣,其他的都需要重新采购。

破财消灾,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凑过来看了看,嘲笑道:“字真丑的可以。”

我:“……”我恨恨地道:“那你来写。”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笔。“写什么?”他问。

我报了一遍。

他握笔的姿势虽然奇怪了些,写出的字有些是我不认识的繁体字,但不可否认,比我狗爬似的字体,确实要好很多。

尽管我口头上绝不会承认,心底也佩服得紧。

但随之又有疑问浮上心头,此人既然写得一手好字,显然也受过良好的教育,那就断不是我之前所认定的上不了台面的人。但他现在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禛。”没想到还挺上口的。

他朝我这瞥过一眼。

“你,会做什么?我的意思是,帮你找什么样的工作?”

他皱眉冥思了片刻,“你瞧着办吧。”

这算什么回答,和没说一样。

我抓抓头发,要不打发他去我的花店帮忙,一来可以看紧他随时做我的保护神,二来工资什么的还不是我说了算。

我奸笑数声,就这么决定了。

我抱出一床厚厚的棉被,扔在沙发上。

“今晚你就先睡这里,明天我把储藏室整理下,就可以住人了。”

这是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型,不过在装修的时候我特意隔了个小间出来,用来放书和一些纸箱子什么的。

“好。”他淡然道,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我一扭头,突兀地笑出声。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和前面光光的脑门形成剧烈反差,可笑极了。

他在镜中照出自己的模样,也笑了。

“明天带你去理个发。”我说。又去卧室给他找枕头。

出来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正拿着剪子在头上比画着,这是要做什么?

许是害怕,也有可能是舍不得,他终究还是没下手。

我一把抢过剪刀,吁了口气。以防万一,我把剪刀藏到厨房里,并且锁上门。我可不是担心他出事,我是怕“一尸两命”,如今我的小命也要靠他保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