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低年级的小日子
开心的小事也有很多,前提是如果我能称“它们”为开心的事的话。
纪伯伦曾说:怜悯只能算半个公平。所以你自以为的幸福,也许只是建立在某些人的困苦之上。
姑妈是学校副校长,确实带给我很多便利:比如早上在学校门口买碗热干面,偶遇学校骨干高老师笑咪地问候我并帮我结账,再就是被高年级同学欺负了会突然有凶神恶煞的男老师替我出头(虽然我自己也很怕那个老师,他的眯眯眼总有股子狠劲,最后他是把那哥的衣领拽着头“啪”抵到墙上警告说不准碰我,确实霸总既视感)。这是很真实的,我的记忆总是很好。言归正传所以基本上学校的各科老师都会向我送来关爱的眼神和赞扬的言语,这样甜蜜的负担我那时哪懂得?如今看来或许多是一些难堪虚无的人情琐碎!某种意义上这也能算作是一种毒药,它让你不知道怎么去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一切太顺就会情商得不到培养,以致于后面的人生,那些迟来的艰辛会令我倍觉难忍,我终于知道: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真实,还是来的早一些,才好。
诚然,那天真的年纪,6-7岁的小灵光,谁不希望被温柔以待呢?
记得那一次可能是一年级末或者二年级初的时候。职工小学组织去解放公园郊游。游乐设施虽然乏善可陈,但足以让我们玩的忘乎所以了。在那个年代我们的快乐中暂时还没有欢乐谷那种过山车和旋转木马,也没有迪士尼和环球的经典IP,但有我们自己的海盗船,有激流勇进的鳄鱼艇,有疯狂老鼠的小火车,还有那些深藏在记忆里也会闪闪发光的美丽假山和宝塔,那些在草坪上吃煎包和卤蛋的午后,那些飞在蓝天上翩翩起舞的纸风筝,没有课业压力可以嬉戏追逐的我们,多么令我怀念啊!
玩到傍晚最后本来要一起回学校,但班主任却悄悄地带着我们几个班里的“关系户”脱离了大队的巴士,打了个的直接回家(本来大家都住一个院儿)。这在当时是多么奢侈的优待!对于别的同学又是多么的不公平。
和我们总在一起玩的女生是小雯,小婉,培培,男生则是轩仔,小博,兵兵。职工小学的规模不大,基本只服务于单位内部子弟,所以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以至于后来我转学发现一个年级有3个班甚至5个班是一件稍显不可思议的事!
小雯是照着大家闺秀的模子圈养的,就像琼瑶里的大女主,美丽大方,知书达理!而培培就像小家碧玉,俏皮灵动还带点儿芭比的洋气,虽说她是雯的小跟班,但气质一点儿也不逊。婉却最与她们不同,妥妥是邻家妹妹的感觉,酷爱运动的她总是卫衣和束腿裤成套,透气松软的棉质面料,也不像雯和培爱穿各种蕾丝款式的花裙子,她就喜欢舒服活动的感觉。这和我很契合,因为我也爱到处野,我们总是一起去攀爬学校的铁杠,像猴子一样吊来吊去,偶尔两腿倒挂金钩看旋过来的天地,或是爬到最高处俯瞰整个不过五百平的校园,当时觉得已经是我很宽广的世界了。
兵兵就是那个喜欢粘着Bob玩的院外男生,他爸爸送他上学的时候总是骑着一架双人摩托,很拉风,他们带着像空军一般的帽子和眼镜,在我们小院里招摇。看得出同学们会投来羡慕的眼光,我却只在乎Bob是不是被他给勾了魂儿去,所以我其实不太喜欢兵兵这家伙。轩仔刚好就是他的克星,他俩不知道咋结了仇,隔三差五就要打架,而且还下狠手。才一二年级的孩子,几乎每天都能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去,不说鼻青脸肿家常便饭,甚至有一回他俩刚打完就上课了,轩仔的血从太阳穴滴下来凝固在脸了,侧面长长的一条暗红,我冷不丁瞟到都心头一震!他也是够冷静,怕老师说他连擦血都不敢,也不敢嚷着去医务室,那不就是兵兵下的狠手么?指甲挠的,这小子指甲留的可真长!后来也是被别的同学看到告诉老师才把他带去校医那。我隐约觉着轩仔挺可怜,不只是因为被打,而是他比我还胆小,不敢说出内心的想法。可能他和我一样有一个不太和睦的家庭,爸妈总是吵闹摔砸!他有两件事我印象很深刻:一年级时的一个热天我记得是班主任陈老师的课,中途轩仔喝多了水想上厕所但又不敢和老师讲,实在憋不住干脆就泻在了凳子上,好在是小的,但这更挂不住,我突然就看到他像开了一片人工湖一样自己坐落在湖中央,板凳像水帘洞一样落着雨,一滩黄色液体慢慢向四周扩张直至抵达各处同学们的桌椅,我离他就一个位子的距离,这能不遭殃么?后来大家一齐通知了老师把他给提溜出去,紧接着我们都哄堂大笑了起来,那嘲笑带来的欢乐和轩仔羞不作声闷红了的脸可能就是浮世中一个最合情合理的讽刺。第二件事就是一年级期末临近寒假但还有一天课要上,上午第二节课发现轩仔还没来,老师让我们几个班干部(当时我是体育委员)去他家里看看是不是生病了,于是我和Bob,雯,培一起去找他,他和Bob是同一栋不同单元,等上了二楼是他奶奶开的门我们一看:他正乐不思蜀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奥特曼,整箱的玩具都倒在地上,多么的忘我和陶醉,以至于看到我们带着红领巾穿着校服来找他还一脸懵逼。他竟然还问:“今天不是放假么?”我们呆站在门口,他也呆坐在客厅,我们又都笑了,他好像也笑了,手里还是90年代流行的那个杰克奥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