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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他们回到家。
家里倒是没变,是三年前他们租的房子,陈彦的物品还在, 连摆设的位置都差不多。由此可见,三年来严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这三年,有人追你吧?”他问。
严妍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没答应。”
陈彦抱住她说:“没事,现在我醒来了,后面都是好日子。”好日子的确持续了一段时间。屋子里有了生气,夜晚也不再是一个人睡,性与爱交融,再也不是简单的生理需求。
唯一的缺点,是当她处在久违的巨大愉悦中,习惯性去抓他的手臂时,却发现抓了个空。
这一瞬间,像是有冰水泼下。
“下次,”陈彦讷讷地说,“我还是戴上手脚吧。”
“没关系,也不用……习惯就好了。”
但从那以后,陈彦就一直穿着义肢,连睡觉都不卸下。唯一让他跟这些精密的金属器械分离的事情,是洗澡,但通常他也会把浴室门反锁——在以前,洗澡时他都不关门,并且露出贱兮兮的表情,邀请严妍加入。偶尔他能得到一只飞过去的拖鞋,偶尔,也会如愿以偿。
肯定会有些变化,严妍想,毕竟脑袋里嵌入了机器。而且就算有再多变化,也好过他继续躺在病床上,陷入无意识的深渊中。
得益于脑中的BCI 芯片,陈彦对义肢的操控日趋灵活,右臂的五根金属手指甚至能同时做出不同的动作。有一次,严妍看到他在电脑前编程,左手平放桌上,右手五指弹跃如飞,快到几乎出现残影。
“这么灵活?”严妍吃了一惊,“跟弹钢琴似的。”
弹钢琴是人类手指能做出的最复杂精细的动作,但陈彦听到后,表情依旧平淡。“可惜只有五根手指,”他抬起右手,金属的五指像波浪一样依次扭动,“如果多一点的话,我确实可以给你弹钢琴。”
“等等,”严妍这时才发现真正不对劲的地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编程?”
陈彦之前的职业是美术教师,对代码很陌生。她不记得他报班学过汇编语言,或C++,或Java,或是程序员鄙视链上的任何一种编程语言。
“不是‘学’,是‘下载’。”
严妍这才知道,BCI芯片不仅是替代了陈彦脑中受损的部分,也在影响其他领域,比如负责记忆的海马体,以及负责推演和逻辑的额叶。只要在医院官网下载对应的知识,陈彦就能掌握。
她知道BCI技术的玄妙,戴上头盔后,能更专注,调节一些激素的分泌,焦虑或失眠都能治好。但隔着颅骨,头盔无法直接在脑子里刻写信息,只起修复和增强的作用。
但陈彦的芯片,显然能做不一样的事情。
陈彦学代码的原因,是要找工作。
他去面试时,严妍都在家写剧本。她被幸福感包围着,写出来的剧本盎然生趣,系统评定为高分。到了晚上,她会听陈彦讲述白天求职的经历——并不顺利。
很多公司会询问他这空缺的三年去了哪里。在这个年代, 他无法撒谎,只能老实地回答:“在病床上。”通常这四个字一出口,就会换来对方程式化的微笑,告诉他回去等结果。
结果都是一致的。
“没关系,”她安慰他,“你编程这么厉害,肯定会有公司要你的。”
严妍并不仅是口头宽慰。她在影视圈混了这么久,还是认识几个人,找了一圈后,一家特效公司愿意给陈彦机会。他们在开发一款给演员做减龄效果的软件,让陈彦参与底层构架。
“不过先说好,要是他能力跟不上……”对方老板字斟句酌地说,“我这儿也养不了闲人。你也知道现在的压力,我们当老板也不容易。”
半个月后,对方的电话又打来了。
“真没想到这么牛!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同时会用所有的编程语言,还能无缝切换,这么资深的程序员,居然还有头发, 真是不可思议……”
六个月后,陈彦成了这家公司的正式员工。
严妍心底的石头彻底落地,甚至开始构想结婚的事情。陈彦曾经求过婚,她也答应了,如果没有车祸,这件事三年前就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