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半吊子与新人
电影鉴赏课很轻松，老师讲讲课题讲讲电影经典片段，很容易让人睡过去。
然而，这么催眠的课江无形却没有照旧。
不过他也没在听课，而是把自己的视线时不时地瞥向坐在自己前排的樱野。
现在想想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个能用天之骄女来形容其本身的樱野亚玖璃，居然是自己的头号书粉。
最关键的是，她还想让自己教她写网文。
“什么科幻片啊......”
......
下课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江无形伸了个懒腰，接着一本本地将桌子上的书籍往书包里塞。
正在这时，樱野出现在了江无形视线内。
樱野缓缓朝着他这边走来，但她的双眼又始终平视前方，并没去看江无形。
当她走到江无形身边时，用几乎只能让江无形听见的声音动了动嘴唇：“我先去图书馆等您。”
接着便无事发生似的离开了教室。
江无形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挠了挠后脑勺，继续慢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等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完后，江无形这才收好手机，背上自己的书包，朝着教室外走去。
既然答应了，那还是不要放人家鸽子比较好。
由于身边没有樱野，江无形完美地融入了路人角色，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头率的情况下来到了图书馆。
走上二层后，远远的，江无形便瞥见了樱野的身影。
此时的樱野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看不清在干什么。
江无形悄无声息地走上前，近了才发现，此时的樱野貌似在写着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江无形更加压低脚步，溜到了她的身后。
站在樱野的身后，江无形隐约看清了樱野写的东西。
她竟然......在写稿子？
不......不对，她是在改，改的还是之前给他看的那篇文。
稿子上，不但有修改的痕迹，甚至还有红笔的圈圈画画，江无形认真看了下才发现，那些红圈圈勾出来的地方全是自己着重去跟他提了修改建议的地方。
江无形甚至还发现，位于樱野右手旁还放着一个笔记本，那是那天樱野拿来记录自己教授的网文干货的笔记本。
樱野像是个研究古代文献的知识少女似的，一会儿停下来瞥一眼笔记本上记的东西，一会儿又拿起笔对自己的原稿进行修改。
甚至还比对起自己的措辞有无不当，或者是否还有更好。
江无形默默站在她的身后，一时像是忘了自己会发声似的。
都说努力的人在任何人眼里都都会光芒万丈，江无形觉得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看着这样的樱野，江无形心中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有人挠着自己的心脏，怪痒痒......
“呼~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了吧，嗯......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些不满意呢。”
樱野用右手撑着头，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忧郁。
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樱野的稿子拿了起来。
樱野立刻反应过来，转过身刚想说点什么，但当她看见拿她稿子的人是江无形后，却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啊......那个......江老师？您是什么时候......”
江无形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看着稿子上的一字一句，表情严肃认真。
樱野见江无形不说话，眼神又很认真，急忙挥舞着双手道：“就是那个......江老师，我这篇稿子还没有改完......所以您可不可以先......还给我一下......”
江无形看了一眼樱野，接着缓缓将稿子递了上去。
樱野嘴唇微张，伸出手拿回了自己的稿子。
“班长，你今天叫我来，是想给我看你改好的这篇稿子吗？”
江无形人不傻，结合刚才樱野的一举一动，唯有这个理由才有可能。
被戳穿目的的樱野全身一颤，转过头不敢去看江无形的眼睛。
江无形缓缓举起手，但手才刚抬起便又放了回去。
“你这篇稿子，改了很多啊......”
“......嗯，因为当晚回家后我又自己看了看这篇稿子，结果发现，老师您提的建议果然没错。有太多地方我写的不够好，甚至说有些多余，所以我就一直在删改......”
江无形瞥了眼樱野的笔记本，玩笑似的语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作家一边看着别人总结的东西一边修改自己原稿的。”
樱野脸色微红，小声嘟囔道：“那是因为……如果不去看的话，感觉很对不起老师在我身上浪费的时间。”
“也说不上浪费吧，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班长你是第一个能让我畅所欲言网文的人，和班长聊天也很愉快，既然很愉快，那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
“老师你......难道很擅长哄女孩子吗？”
江无形猛地一哈，笑道：“别开玩笑了，和我说得上话的同龄女性，我一只手就能数完，当然班长你也包括在里面。”
“居然还有四个人吗......”
不知怎么回事，江无形感觉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道：“所以班长你......算了，总之你想把你修改好的稿子给我看吧？”
“嗯，如果老师不嫌麻烦的话......”
嫌麻烦？要是嫌麻烦自己早就回家了！
“先坐吧，等我看完再说......”
江无形寻了条凳子，樱野挪了挪自己的板凳给江无形空出了空间，两人就这样，一个看稿子一个看人地度过了一段静谧的时光。
良久，江无形呼出一口气，转身将稿子递还给了樱野。
“老师......难道我......”
“不，作为初次写网文的人来说，班长的进步有些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觉得你进步很大，看得出来，你在改稿子时，舍弃了自己的一些想法，遵从了我的建议是吧？”
“您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笨蛋，下次别再把稿子打印出来了。”
江无形一边说一边指着稿子上的一团被用黑色中性笔涂改的痕迹道：“这里，还有这里，总之跟这两处一样的还有好几处，都被你多次涂改不是吗？”
“我记得这一段，你想用一段男主和朋友的对白体现男主的觉悟对吧？但当时我跟你说，这里没必要过早去写男主的想法，而且对话太长，容易引起读者的视觉疲劳。比起空白无力的对话，不如描写男主的行为更加具有说服力，对吧？”
“嗯......没想到，老师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江无形得意一笑：“我这人从小就有个优点，不管是什么书，只要看过就不会忘记，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考到这个大学来的？”
“好厉害，超能力吗？”樱野笑着问道。
“修改原文是每个网文......不对，是每个文字创作者都会经历的过程。这个过程肯定很痛苦，因为每一个想法或者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原作者反复推敲后写出来的，要舍弃他们，何尝不是一种勇气。”
“嗯......不过我是作者，作者不但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还要对自己的读者负责。若是自己写的东西没让读者产生情感共鸣，那自己写的再好也没用。”
听了樱野的话，江无形不禁眼神一凛。
很早之前他就觉得，樱野对于自己的作品是真的很负责。
至少这个道理，明白的作者千千万，但是又有几人实际做到了呢？
“你能这么想是对的，不过作为作者，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力，我说的建议终究是我的想法，并不完全客观，所以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盲从别人的建议。”
樱野抬起头看向樱野，那双湛蓝的双眼此时格外明亮：“原来如此，这一点我会铭记在心的。”
江无形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看了看时间后道：“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学校六点还要关门，先回去吧，有什么下次再聊。”
“江老师！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樱野缓缓低下了头，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
江无形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樱野开口。
“能不能再请您考虑一下，教教我怎么写网文？”
“通过这一次修改，我才明白，自己还有太多不足，重新拿起稿子去读时我才知道自己写的原来这么差，所以......如果老师能当我的老师的话，我......”
“呐，班长，之前我也说过吧......我只是一个新人作者，不但是经验还是资格，要做你的老师那都是完全不够格的。”
“是......吗......”樱野咬着下唇，很是不甘地低下了头。
感受着这尴尬的气氛，江无形想要说点什么，但脑海里却想起了昨天听到的一句话。
“所以我就想啊，既然某些人对我这么信任，那我必须作为见证者，见证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多远，不是吗？”
江无形嘴唇微张，他不明白，为何此时自己的脑海里会回想起安诗雨的那番话。
没有任何好处，只是单纯地......
单纯地想见证眼前这个努力的人，究竟能成长到何种程度。
原来，这就是安老师一直以来，眼中的自己吗？
江无形微微别过头看向樱野，眼角的余光之中，那小小的身躯是那么弱不禁风，但却显得很执着。
江无形的瞳孔不禁猛地一缩，嘴角的肌肉也缓和了几分。
一样的，自己和樱野，原来是一样的......
樱野默默收好自己的原稿，强颜欢笑道：“谢谢你江老师，愿意今天花时间来帮我看稿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樱野拎着自己的包，就要朝楼梯口走去。
“樱野！”江无形也没多想，直接抓住了樱野的手。
“唉？”
“呃......”
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感受着手中那份柔软无骨，江无形脑袋宕机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在极其冲动下……
“抱歉！”江无形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樱野则一脸通红，紧紧将手护在心口，双目水汪汪的，看着格外动人。
“江江江......江老师，您这是......”
樱野不明白江无形为什么突然抓住自己的手。
而且，这是江无形第一次，叫自己的姓氏......
“啊？这个是因为......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无形自己都无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明明只是看着樱野的脸，为何自己的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那个......我是想说......咳咳咳！”
江无形真的服了自己，刚想开口说话结果被口水呛了喉咙，丢死人！
“不要紧吧江老师，您慢慢说，我不会走的......”樱野一边关心地替江无形抚了抚背，一边柔声说道。
“咳咳，班长你听我说，我就是个半吊子，说直白点也是个新人。”
“......”
“要当别人的老师，我还完全不够资格。”
“但是，我很喜欢和班长一起聊网文，和班长聊天的时候我能不考虑别人的眼光，纵情地谈论自己的爱好。”
“江老师......”
“既然！”江无形缓缓抬头看向樱野，表情十分坚定：“既然你和我一个是半吊子一个是新人，那我们可以作为朋友一起进步啊？为什么非得是师生关系才行？”
“我们可以一起写书，一起共勉，一起思考剧情发展，一起想办法收集写作资料，一起想办法让自己的作品变得爆火起来......总之还有太多事情，我想和樱野你一起去做。”
“樱野，你愿意和这样的我......成为朋友吗？”
身边十分安静，耳边只有自己和樱野的呼吸声。
然而，樱野的呼吸声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变成了一声声抽泣。
江无形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抬起头看向樱野。
可面前的樱野，正两手捂着双眼，随着那轻微颤抖的身体一声声抽噎着。
唉唉唉！
“啊，不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当我没说也行，你别哭好吗，我......”
樱野伸出双手，搂住了江无形的手臂，娇颜之上染满红晕：“我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但是老师，你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先冲到前面去哦。”
江无形尴尬笑道：“我才是，以后还请你手下留情。”
“噗嗤，江老师真是的，这个时候应该说还请多多关照才对吧？”
天边的斜晖穿过了窗户，将二人互相依靠的影子似乎粘的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