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对话
现在，这种感官混乱、失去对肢体控制、失去时间与空间感的情况，才符合罗杰对于那种位面虚空的想象。甚至乎，连他的思想都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在卷入其中的瞬间，自身的现实便会被清零，存在当场被消灭、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对于罗杰这种拥有“非现实”的现实状态的个体，这种危险就小了很多——但并不是为零。
罗杰无法描述自己所处的地方该如何描述，其脱离了“空间”或者是“意识海”的概念，是一种全新的、无法用当前认知说明的体验。不过，他还是能感知到一些比较明确的元素，比如说“无尽的空虚”，以及无处不在的敌意。
这种敌意，与他当初在错误空间内面对虚空尖啸时的那种是一样的。
而就在他的思绪刚刚联系到虚空尖啸的一刻，其所想之事，就顿时出现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说，他现在所有的感官都处于一种互相连通、缺乏真实感的情况，但这种无处不在的狂怒尖啸还是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就像是自己现在正被一根钢链拴住脖子、无法挣脱地被拖入一台不断轰鸣的绞肉机。他虽然并没有多惧怕死亡，但心里发毛确实是有点。
虚空尖啸笼罩了一切，并且开始尝试着入侵罗杰的自我现实。他刚想要用某种尝试来抵御，这种入侵便戛然而止，甚至还开始迅速地撤出。
“很抱歉，但是我无法控制这种情况。”
一个悦耳的“声音”——暂且这么描述——戴着回音响起，与刚才的尖啸声一样无处不在，但显然少了那种无端的愤怒和敌意，而多了一些……善意？但这并不太贴切，罗杰更愿意将其称为“交流欲”。
“你就是虚无？”
“是的。”那个声音回答道。相较于正常人声，其多了几不少空洞感和神话感，并且似乎有着各种人声混合起来的背景硬，如果这种拟声音的信息传达用人类的角度描述，听起来像女性的嗓音。不过用试图性别来描述这种超现实的抽象存在，显然是很可笑的。
“我并不是完整的虚无……虚无是愤怒的、狂躁的，祂想摧毁你，还有其他一切存在的事物。”
“但你很克制。”罗杰回答道，他的脑内已经构造出了大概，“所以，你算是祂的一个……分裂体，或者说是反面？”
“不，我们只是祂的寄生虫。”那个声音回答道。
“你们？”
“是的，信使。我们本不属于虚空，但在踏入虚空后，就踏上了被虚无完全同化的不归路。因此——”那个声音解释道，突然间，一些诡异的动静再次出现，随后便将原本的人声再次转化成了撕裂现实的尖啸。
“啊……真烦人啊……”罗杰哀叹一声，随即便在心中默念起来，“……虚无即不存在，因此我无法对虚无认知分毫，因为它不存在……”
随着他的自我催眠话语被重复了三遍之后，原本不断席卷而来的尖啸声逐渐淡去，而原先被其扭曲的人声也重新上线。
“这是……什么？”那个声音第一次透露出了拟人化的情绪——疑惑。
“一些魔术师的保命把戏罢了。毕竟，我只是一位弱小的信使。”罗杰满不在乎地答道。当然，这并不是完全真话，这种确实是他从诡魔术中学到的一些精髓，但它并不只是保命的小把戏。
欺骗，他欺骗了自我认知，并以此也欺骗了客观事实。对于这种形而上的抽象存在，如果他完全无法认知祂，那么从唯心叙事的角度来讲祂就不存在，或者说目前不存在。然而从客观上来说，那种虚空尖啸一直是存在的，因此这种通过欺骗客观事实所制造的假象迟早会被戳破。
而罗杰不认为他能够骗过“虚无”多久。
“魔术师的欺骗么……有意思。”那个声音不知为何，给了罗杰一种对方在若有所思的感觉。
一个抽象神性让他感受到了人性，这让他感到相当有些困惑——这究竟是这些不可名状的存在为了交流而拟人化，还是因为他变得更加接近这种抽象的超越存在。前者还好说，后者……
“那么简单地说，信使，我们需要你去向一个人传达最后的信息。”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或许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信使的含义，也许就是正确地向现实中的人传达超越抽象体的意志，换句话说，替不可名状传话。
毕竟，正常人听见邪神的低语，或者是瞥见邪神的神谕，估计都会当场发疯，而不是能够解读，甚至，哪怕是直视这种存在都会直接导致死亡——也许吧，这毕竟是从一些作品上看见的设定。而他被选为信使，也许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正常传话者。
“并非如此。只是你们单纯地、无法理解我们的意思，毕竟，我们是不属于任何位面的抽象。”感受到了罗杰的心声之后，那个来自“虚无”的人声回答道。
“那为什么我就可以？”
“因为你可以打破‘墙’的个体。而且你自身……算了，这不是说了就能明白的。”
听到对方又留下了一堆谜语之后，罗杰就像是有人帮他填了一道难题一半的答案、然后又在关键求证的部分将笔扔回给了他一样难受。
又你妈是谜语人！他在更深层的思绪中骂了一句。
“……传达什么？又是向谁传达？”罗杰同时问道。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灵，一位逃亡的叛逆者，同时也是我们的一员。”虚幻的声音说道，“我们和她有一个约定……而她到了该履行约定的时刻了。”
……
……
……
“切，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阿尔克的让娜将脸撇到一边，仅仅露出自己完好的那一半。虽然说本质不一样，但她总感觉眼前这个家伙和那个冷血女没有太大区别——毕竟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她感到很不爽。
“都解决了吗？”无视了火枪手的抱怨，阿尔托莉雅单刀直入地问道。
“当然都解决了。那些丑陋的玩意，就不该出现在现实中。”火枪手将双手抱在胸前，并且将目光瞥向了一个废墟堆上。剑士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只手突然崩开了最顶端的碎片，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便从废墟中站了出来。司铎身上的白袍变得破破烂烂，同时沾染了不少黑灰，显得狼狈不堪。不过在看到了让娜之后，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热的神色，并且张开了双臂。
“哦哦哦哦，吾主所选中的圣女！”他兴奋而又虔诚地叫道，“您终于下定决心，要为一切带来永恒的无了吗？”
听到这句话，剑士看向了左边的让娜。而火枪手自然是露出了嫌恶的神情，同时直接抽出了腰间的枪械，直接对准了那个家伙的头部。
“我不是什么虚无的圣女，只是一位不想被遗忘的人！”她高声回答道。
“呵呵呵……叛逆的圣女哟，您当然会这么想……”司铎发出了奇怪的笑声，看向让娜的目光也变得充满了慈爱与怜悯，“但您似乎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伟大意义，您为何要一直证明自身的存在呢？”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便说出了一句让火枪手完全失态的话语：
“您没有意义，圣女阁下，因为您不存在。”
“砰！！！”
清脆的枪响回荡在残破的圣殿大厅中，最后一个化身的脑袋被直接打没了。污血染红了他的白袍，尸体缓缓地倒下。而他在被爆头前吐出的最后两个词，被阿尔托莉雅敏锐地捕捉到了。
“……仪式开始了……”
顿时，周围的一切噪音都消失殆尽。阿尔托莉雅的直感顿时开始疯狂涌现，但随后又突然静默了——因为它被另一种感知所替代。
无处不在的、愤怒而空洞的尖啸突然炸响，它并不是以单纯的听觉出现，而是狂暴地入侵着阿尔托莉雅的所有感官。她眼中的世界顿时陷入了一堆螺旋扭曲的乱码，而其他各种感知也变得混乱而无法描述。
而在她的视觉变得彻底抽象前，她看到了那个本应不存在的阴影。
虚啸魔要降临了。